这天晚上,我把这事讲给叶子听,她也听笑了。她说,把素英的孩子甩出八丈远,你敢吗?我说,哄哄杨胡子嘛。人不管长多大,在某些方面仍是小孩子,哄哄他就高兴。叶子说,哦,你有时也在哄我吧。我赶紧声明,谁能哄你呢,就凭你看过那么多书,我在你面前只能算小学生,学生哄老师,你听说过吗?叶子说,你看,这不就开始哄我了。
我和叶子都同时笑了起来。此时我们正坐在露台上,夜很黑,但还能分辨出右侧是坟山,左侧是墓园迎向外面的那条土路。在路的远处有车灯亮了一会儿又熄了,我估计那是村长住家的方向。于是我问叶子道,莲子来找你,借了什么书走啊。她说,她其实是找我聊天来的。她参观我的房子,又在露台上看了很久。我说,不好意思,问你一件女人的事,莲子怀上孩子了吗?叶子说,你怎么关心这事呀,莲子和我讲了很多,但我不给你讲,只是,莲子想要孩子,可能没希望了。
这时,突然起了风,露台晾衣绳上的衣物也飘飘扬扬起来。叶子站起身,一边收衣服一边说,我这人,老是忘记收衣服……噫,晾在这里的一个胸罩怎么不见了,可能是被风吹到露台下面去了吧。
我突然想挣一挣表现,于是对叶子说,把电筒给我,我去下面看看,一定帮你找回来。
我拿了电筒下楼,出了院门,贴着围墙向房子的后面绕过去。我们住的小楼三面是围墙,背后便是连着坟山的坡地了。我到了楼后,这里有很多树,我用手电光在这些树下搜寻着。这时我听见了叶子正扒在露台边叫道,找着了吗?我抬起头,眼睛从粗大的树木间望上去,同时叫道,等一等,我正在找呢。
结果,我想挣到的表现没有挣到,我的收获仅仅是找到了一只袜子,有霉味,估计被风吹下来已经很久了。
重新上楼回到露台后,叶子分析说,可能是掉下去后,被那只黑猫叼走了。那只猫坏得很,更早的时候,她有条丝巾晾在这里被吹下去了,她当天没注意到,结果几天过后,她看见黑猫正在院门外拖着那条丝巾玩。我说,哼,哪天教训教训那只猫。叶子笑了,你看你,和猫生什么气呀。
正在这时,忽听得杨胡子在楼下大叫,大许,接电话!
我吃了一惊。我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人找我,何况是深夜。这只能是紫花打来的。可前两次都是在半夜时分,今天还不到半夜,可能是她真有事要和我说话吧。
叶子也判断说,是紫花。可是她的表情比我还紧张。她这状态感染了我,以致在暗黑中下楼时,每跨出一步都觉得脚下不踏实似的。
下午,一辆小车开到墓园。我迎出院门去,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从车里出来。在他取下墨镜的一刹那,我惊了一下,这不正是刁师傅吗。但我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尽管他在报社短暂的开过车,但从不认识我。何况我已经很久没刮过胡子了,我照镜子时对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据袁女士讲,刁师傅现在正给她服侍的两位老人开车,他到这里来,也许是要买墓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