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那个殡葬服务公司的薛经理又驾车来到了墓园。这次她还带来了另一个女人,年龄比她小一点,可能五十开外吧。薛经理对我介绍说这女人姓郑,你就叫她郑阿姨吧。我让她们在堂屋里坐下,端上茶水时我问,郑阿姨也是搞殡葬的?她说,嗯,和你们差不多的,都是卖房子的,不过我卖的是给活人住的房子。听她说话后我在心里骂道,卖什么关子,你不就是个房地产商嘛,臭显摆的。
薛经理问,怎么,就你一人?其余的人呢?我说,杨胡子到南方考察去了,另外的人在坟山上。她便说,去把哑巴叫到这里来吧,郑阿姨要想看看这孩子。
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去山上叫回来哑巴之后,郑阿姨并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了哑巴好一阵子,然后才向哑巴问了很多话。她一边提问还一边用手打着哑语,你是哪里人?多大了?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名字?哑巴用手比划着回答她,她叹了口气对薛经理说,他除了说自己已十六岁了外,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哑巴在堂屋里不时侧脸看我一眼,好像在问她们要做什么呀。两个女人小声嘟哝了一阵后,薛经理走过来对我说,你到外面去走一走,郑阿姨还有事和哑巴讲,她一边说,一边便关上了房门。
我退下阶沿,在院子里站下。眼前这事让我备感蹊跷,好像那个做房地产的女人和哑巴有什么关系似的。突然,我听见哑巴在屋里“呀呀呀”地乱叫,好像有人在打他杀他似的。我顾不了那样多了,跑过去“砰”的一声推开了房门,屋里的景象让我大为吃惊——哑巴的裤子已被脱到腿弯处,两个女人正弯腰看着他的屁股。
这是干什么?我的喝问让两个女人很尴尬,直起身看着我时竟一时语塞。哑巴趁势系上裤子从我身边跑了出去。
事到如今,那个姓郑的女人只好对我说了实话。她有个先天聋哑的儿子,7岁那年被人绑架了。对方打来电话要三百万元的赎金。她和丈夫急得不行,这孩子虽说聋哑,可仍是父母的命根子呀。她报了警,然后按照警方的吩咐和绑票者周旋,说一时凑不够那样多钱,我们虽说做房地产的,可手头没多少现金的。这样,对方同意给她三天的时间将钱凑够。三天后,约定了交钱换人的地点,警方也布置了埋伏,可对方临时变更了几个见面地以后,到最后也没有出现。这以后,也再没有要赎金的电话打来,绑票者像消失了一样。可孩子也从此杳无音信。到现在已九年过去了,若孩子还活着,正好十六岁。这期间,她和丈夫已慢慢接受了孩子早已被绑匪撕票的事实。前几天,她听薛经理讲起在这里守墓的哑巴,才又燃起了一线希望。这哑巴年龄和她的孩子相符,脸型也相近,可五官不符,更重要的是,她孩子的屁股上有一胎记,而这个哑巴没有。
女人的讲述让我唏嘘。我说,郑阿姨,既然是这样,你开始就该明说呀,也免得我犯疑。她说,人还没认清楚之前,你叫我怎么说呢。
这时,薛经理插话说,好了好了,既然这哑巴不是郑阿姨的孩子,我想收留了他,今天就带他走。不巧的是杨胡子外出了,不过问题不大,以我和他的合作关系,他不会不放人的。大许,杨胡子回来你转告他,让他和我联系就行了。
这事来得更加突然,我说,这、这事我做不了主的,至少得等叶子下山来,你跟她说。因为你收哑巴做孩子,这可是件大事呀。
薛经理笑了,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孩子做什么呀。我的孩子都大了,在国外呢。说到这里,她转头对郑阿姨说,把孩子送到国外才安全,对不对?说完这话后她又转头向我说,我上次来这里时,就发现哑巴聪明勤快,而且忠实,我就缺这样的员工呢。
我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要哑巴去守停尸房,是不是?你在城里的医院承包了太平间,可找人守是件难事,所以看中了哑巴,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