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倒了,浑身无力,发烧,头痛得像要裂开似的。早晨听见周妈在楼下叫我吃饭,我还想硬撑着下楼去。起床后摇摇晃晃地还没走到门后,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楼板也在往下沉,像飞机要坠机的感觉一样。我跌倒在地板上,只有喘气的份。
叶子来看过我,说了些安慰的话,听见楼下有人叫她,便匆匆下楼去了。杨胡子来看我时,叫我脱掉上衣,看了我的前胸又看后背,还用手指关节在我背上敲了敲。然后,他翻看我的眼皮,先往上翻,又往下抚,那手法有点像是给死人整容。而有气无力的我,只能任他摆布。整个过程,杨胡子除了在喉咙里“唔唔”几声外,什么也没说,然后就下楼去了。
经杨胡子这样一折腾,我病得更重了。一会儿发热,浑身冒汗;一会儿发冷,盖上棉被还冷得发颤。这时,我听见楼下有人声喧哗,还有锄头、铁镐碰撞的声音。显然,这是杨胡子叫了人来去坟地里挖墓坑。这墓坑为谁而挖呢?我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阴险狠毒的杨胡子,我算败在你的手里了。只是,不知道叶子参与此事没有。不过想来他参与此事的可能性较大,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这样做正好让我成为她的同类。
我此刻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出门时将手机留在了报社办公室的抽屉里。当时想,要伪装成去寺庙当和尚,继而留在墓地,带着手机容易让人生疑。尽管我知道出门在外手机的重要性,但这就像特种兵深入敌方时,有时连防身的手枪也不能带一样,这才叫英雄虎胆。
然而,我现在后悔了。如果带着手机,我此刻可以向报社求援。这样,在他们将我丢进墓坑之前,报社的车就赶到了。也许报社会同时通知警方,这样,和采访车同时赶到的还有呼啸的警车。杨胡子束手就擒,而参与此事的叶子可以由我将她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并且由于爱情的原因而免予起诉。
我的思维在昏昏沉沉中漂浮。当然,我还是清楚我的病与昨夜的电话有关。在夜半的冷风冷雨中,楼下堂屋里的电话响了,这便是将我引向末路的开始。我却没意识到这点,尽管害怕,还是硬着头皮下楼去了。我拿起电话时先是听到一阵电流的噪声,我大声地“喂喂”了几声后,电话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你是那天坐车去西河镇的那位大哥吧,我就是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女人,还记得我吗?我叫紫花……我“叭”的一声压断了电话,跑出堂屋时浑身发抖,我这一生就没有这样仓皇惊恐过,上楼时跑错了方向,返身回来时才找见了楼梯口。
不管科学怎样发展,难以解释的鬼魅缠人之事,还是在民间绵绵不绝。我要死了,死在这不明不白之中,我心不甘呀。
我躺在床上,慢慢睡去,或者是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有“啊啊”地怪叫。睁开眼,看见哑巴正站在我的床前,他拿着一枝小黄花往我面前凑,还比划着让我用鼻子去闻这花。我抬手挡开他,有气无力地吼道,哑巴,你要干什么?
这时,叶子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她说哑巴是好意,摘了花来看你。这是他在电视上看见的情景,看病人都这样,哑巴就跟着学了。我这才想起堂屋是放着一台电视机的,可一直没开过,说是已坏了半个月了,正等着人来维修。
我心里一阵放松,想对哑巴做个谢谢的手势,可是我不会比,便竖起大拇指对他晃了晃。哑巴便歪着头笑了。
叶子端来了一碗乌黑的药水让我喝,说这是杨胡子去山坡上采的中草药,你这是寒邪攻心,喝了这碗药包好。
我将嘴凑向碗口,一股难闻的气味直窜鼻孔。我推开碗说,我不喝。
叶子说,哟,你想死呀?想去见你那个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女朋友是不是?说到这里,叶子仿佛来了兴趣,又问道,你那个女朋友,长得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