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比这天更好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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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涯打包好第一个行李箱时才刚刚过十二点半,门口有人敲门,他还只当是牧野回来,忘了带房卡。
他答应了一声“来了”,过去开门才发觉门外站着Sharon,他有些意外,初时只道是活检出了结果,不过想想怎么也不会这样快,随即便反应过来多半是她怕牧野一个人疲劳驾驶,所以一路从上海陪了他过来。
他打了个招呼,站在正午光线充足的房间里,明明是穿着睡衣,却依然看上去干净明朗,十分俊秀好看。
他取了个垫子摆在地上,笑着说:“没处下脚,坐这儿行吗?”
Sharon坐了下来,看着他一件一件叠衣服打包,看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他记起什么了,是不是?”
“昨天晚上,老牧对我说,‘别玩你哥的手机’,我一开始怀疑他只是在开玩笑,问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又不记得自己说过,不像是玩笑。”
温涯想了想,说:“他有时是会想起一些事,但通常只有画面,他不太明白那些意味着什么。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倒是没遇到过。”
Sharon点点头,“那是正常的状况,他拍《丹衷》,又找到你,多多少少会刺激到一部分回忆。但他没道理会全部记起来,像是我们的身份,或者说自己究竟是谁……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她微微凝眉,无框眼镜下,一双秀目中有种淡淡的愁绪,“这个时候原本不该让你操心这些,但是完整的记忆对他而言有可能反而会很危险”
温涯听到“危险”二字,脸上的表情骤变,“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这么严重?”
又见她踌躇未答,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实情?”
Sharon从未见他流露出这般神情,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说:“你要先答应我,一会儿不论听到了什么,都要谨记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听过了就尽可能放下,绝不能折磨自己。”
温涯轻叹,隐隐猜出她所要说的,必定是十分痛苦的回忆,认真道:“我答应。”
Sharon点了点头,既然决定要说,便也不再迟疑,一开口,便丢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温涯,这不是我们第一世轮回为人。”
“三千世界,却只有一个温涯,”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疲倦而悲哀的神色,“你猜,他要一共试错多少次,才能找到你?”
温涯的脸色倏地苍白了下去,耳畔一阵轰鸣,所有的声音都好像隔了一层玻璃。
他掐了掐掌心,嘴唇有些发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问:“多少次?”
“还记得《人间不见昆仑山》吗?”
是他第二次见到牧野时,北电小剧场正在上演的那部话剧。牧野的角色是后羿,拥有无尽生命的AI后羿,为了与他的爱人重逢,夺取了那架半成品的时光机器。
“那是我写的剧本。”
“时光机器,没有坐标,只有在时间的长河中漫无边际地飘荡。”
“我们的运气大概还算好些。”
“那时我们已经知道你来自另一个时空,他几乎日日待在识海里,恨不得一帧一帧地在记忆里找到关于你的世界的蛛丝马迹。”
“但你很少提及关于你的世界的一切,线索有限,他只好去碰碰运气。”
温涯怔了怔,无端想起牧野喜欢的皮克斯,想起那天在他的耳机里听到的那首、他思念故人时曾偶然弹过几回的《remember me》。
“须弥山上空有道天裂,能通三千世界。”
“一开始只是他自己独往那时我们修为尚浅,也怕会在那道天裂后撞得形神俱灭。天裂之后的时间概念与我们的世界不同,往往他一个时辰归返,就是一世已尽。”
“后来他回来的越来越快,虽然修为无损,但却越来越没生气。我们都只当他是希望落空,心里沮丧,直到一次偶然见他发作,才知道他是伤了魂魄,就和你当年一样。”
“好在他已是魔神之身,又有修为护体,我们轮流替他护法,折腾了一年半载,总归还能复原,比起你那时还是好太多了。”
温涯艰涩道:“是那道天裂伤他?”
Sharon摇了摇头,似乎是这件事要比方才的那些更难讲出,张了张嘴,努力了半晌,才轻声道:“他有自己的办法感知到你,只要确认一个世界没有你在,他就会尽快脱身,去往下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