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随雍正,性子都差不多,对一个人,那是爱而欲之生,恨而欲之死。且乾隆天性里比他的皇阿玛更加的凉薄。
宠爱一个人时,他能包容你所有的错误,而当他把这种宠爱收回的时候,你是做也错,不做也错。他能让你体味到何谓生不如死,何谓后悔到这世上走一遭。
对永琪,乾隆一直以为他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博学多才,工书善画,恪尽孝道的谦谦君子,可现在他才发现,这里的这个永琪,除了嘴皮子磨得最快之外,博学多才?谈不上,工书善画?也一般,恪尽孝道?
乾隆想到这儿,几乎想要大笑几声。
从来没有个遇到刺客,儿子不关心老子的安危,反倒是先问起刺客怎么样了。再想想那日在围场上,他如此贸然将那什么小燕子带到自己面前。他当时怎么就没动动脑子,单凭小燕子一句“要见皇上”就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他从没有想过,万一小燕子真是个刺客,他这岂不是给了她可趁之机么?再想想永琪和魏氏勾结在一起,意图不轨,乾隆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既然不是朕所钟爱的那个永琪,那朕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一念至此,乾隆当即命吴书来传旨,皇五子永琪,在其母妃薨后,于孝道礼仪,未克尽处甚多;朕念其丧母,本多有优容,但其不思改过以报朕恩,反而变本加厉,朕甚为失望。
即日起,将其迁出阿哥所,居于宫外朕所赐宅第中,为其母守孝,待孝期满后,再封为奉恩将军。
“五阿哥,接旨吧。”吴书来念完圣旨,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五阿哥永琪怜悯的说。
“不,不会的……”永琪听完圣旨,一脸的不可置信:“皇阿玛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一定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我要见皇阿玛,皇阿玛——冤枉啊!儿臣冤枉啊!”永琪拼命的摇着头,满脸泪水,他不肯相信自己就这么完了。
奉恩将军?在宗室爵位里,那根本就是最低的一阶,皇阿玛这简直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再不给自己翻身的机会啊!
永琪挣扎着,哭嚎着,一旁的吴书来叹息着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给一旁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侍卫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摁住永琪,吴书来看了他一眼:“五阿哥,上路吧。”
“不,不——皇阿玛!皇阿玛!”五阿哥永琪就这样的从皇宫中消失了,在京城帽儿胡同,有乾隆钦赐的一所不大的房子,他将在那里,为他一直以来都看不上眼的额娘愉妃珂里叶特氏守孝。
奉恩将军,一年俸禄不过一百六十两,禄米一百六十斣。
母丧三年,等他再从那所房子里迈出来的时候,人们看到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纵马驰骋的少年了,而是一个微微拘偻着背,眼神黯淡,看上去像是失去了希望般,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灰色当中的行尸走肉。
而之前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两个伴读,也早就化为了尘土。
乾隆可没有忘记,那天在围场中,当忠心护主的鄂敏准备一剑刺死那小燕子的时候,正是永琪的伴读,他竟敢伸手阻止了鄂敏,然后为那小燕子向自己求情。
此等不忠之人,要来何用?
再加上后来乾隆得知,此人正是魏氏的侄儿,这种厌恶之心便更重了,当即就以护驾不力,下狱严惩了。
而魏氏,她根本就不知道五阿哥已经被逐出了宫,当吴书来在阿哥所宣旨的时候,魏氏正在延禧宫侧殿,自己的暖阁里手舞足蹈:“你说五阿哥探听到皇上跟皇后说话时,提到了格格两个字?”
“正是!”腊梅也不知道自己顷刻间就将大祸临头,她笑眯眯的说:“那小太监当时在外面儿伺候着,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什么格格……养母什么的,娘娘,您说,这是不是皇上在跟皇后娘娘商议着要册封……那边那位?”腊梅往淑芳斋的方向努努嘴。
“嗯,”魏氏点点头,她握紧了双手,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没错,皇上肯定是说要册封那孩子为和硕格格,不过那拉氏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他们才会起了争执……”
魏氏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腊梅,你办得好,好极了!现在本宫可以确定,淑芳斋里,肯定就是皇上的沧海遗珠!现在,我还要你去办件事儿。”魏氏一边说,一边又拿出两张银票来说:“你拿着这个,看能不能买通在淑芳斋里面伺候的人,只要……”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暖阁外面的门一声巨响,接着,帘子被掀起了起来,养心殿副总管王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魏氏见着他们这样闯进来,王顺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霎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奉旨!跪!”王顺理都没理魏氏。
魏氏看着王顺,心惊胆战的在腊梅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
“皇上有旨,赐魏氏白绫一条,毒酒一杯、匕首一把。”王顺说完,看了眼瞬间瞳孔收缩,一脸不可置信的魏氏一眼道:“魏氏,选吧。”
“不,不——
”魏氏看着小太监端来的红木大托盘上放着的白绫、匕首和毒酒,脸上霎时失去了血色:“你胡说,你胡说……皇上,皇上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的……”
她全身开始颤抖起来,幅度之大,连她头上的金步摇都随之发出了一阵悦耳的碰撞声:“这圣旨肯定是假的,是假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魏氏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绝望的大吼着。
王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要求,他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愿意选,那咱家就帮你选!”他看着魏氏那一脸惊恐的模样,暗自啐了一口,心想皇上果然是料事如神,知道魏氏肯定不会选,所以才会另外帮她找了个不错的死法儿。
“来人!”王顺头也不回的喊道。
“在!”旁边的侍卫们应声而出:“送她上路!”
“嗻!”侍卫们一拥而上,摁住拼命挣扎的魏氏,一名侍卫取下弓箭,以弓弦勒住魏氏的脖颈——
王顺示意那侍卫暂停一下,然后凑到魏氏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魏氏一听,脸色霎时铁青,她拼命的挣扎着,白皙的肌肤上青筋剧烈的跳动着,眼珠都凸了出来:“你,你——”
她话还未说完,脖子上的弓弦已被猛力一绞。
“娘娘!!!!”腊梅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公公,这个怎么办?”一旁的侍卫问王顺。
“倒是个忠心的,可惜……”可惜跟错了主子。王顺暗自叹息:“动作麻溜儿些,送她上路罢。”
“嗻!”
自此,魏氏也消失在了深宫之中,而她全族,也在第二年被查出和当年的端慧皇太子一案有关,主犯千刀万剐,其余人等一律流放至打牲乌拉。
乾隆二十四年,兰馨已经十五岁了,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作为恩养在皇后膝下的公主,皇后娘娘如今圣眷正隆,谁娶到兰馨,那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为利益所驱,头一年上京的硕亲王福晋,也递了牌子求见,想为自己的儿子皓帧求娶公主。
硕王和硕王福晋打的倒是好算盘,可惜他们一直在盛京,消息闭塞,根本就不知道乾隆如今对异姓王是深恶痛绝,正愁抓不着他们的把柄呢,这硕王一家子刚踏进京城,粘杆处的侍卫就盯上了他们。
这么一盯,还真就被他们给发现了点儿事儿,硕王府的那个世子,表面上看起来英俊潇洒,骑射功夫,俱是不错,可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在一个尚在孝期的女子亲亲我我,甚至还在硕王府大吼大叫,说不娶公主,就要娶这个叫白吟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