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这才回过神来,看一眼扮做自己亲兵的曹昂,心中无限烦恼,想着方才贾诩叮嘱自己的话,道:“你样貌俊秀,恐怕给人识破。”
曹昂笑道:“张将军多心了。你知道我是谁,才会特意看我。平时的亲兵跟在将军身后,低着头照着吩咐做事,谁又会多看一眼?”
张绣上马,带着两人慢慢回营。
路上,胡车儿骑马凑近张绣,低声道:“大人,可要杀了他?”这指的乃是曹昂。
照着胡车儿的想法,既然活着走出了那片山,贾诩被掳走了没办法,他们回到自己营中,满可以杀了曹昂,把此事告诉凉州军中将领。
曹昂在一旁慢慢骑马跟随,看他二人商议。
张绣也看一眼曹昂,见他悠然的模样与小皇帝如出一辙,心中越发烦恼起来。他对着胡车儿摇头,所想的比胡车儿复杂,却又不好对胡车儿解释。倒不是避讳胡车儿,而是他了解胡车儿,勇武有力,但是头脑简单,只有一颗追随自己的忠心千金不换。
张绣是继承了叔父张济的校尉之职,才能与李傕、郭汜这些实权将军共帐议事。张绣年轻,也知道自己不太好服众,也清楚李傕、郭汜等对自己被破格简拔颇有微词。从前若不是有董卓压着,李傕、郭汜恐怕不能容忍他这个小辈平起平坐。董卓死后,若不是形势所逼,李傕、郭汜也不会拉他入伙。行兵打仗之时,张绣能感到自己是被排挤的,所以他特意交好贾诩等人,也是为了有些助力。
可是谁能想到,如今这助力给小皇帝绑去长安了。
若是照着胡车儿所说,杀了曹昂,将实情告诉李傕、郭汜,张绣不敢保证对方会完全相信。更何况……张绣想到小皇帝最后说的话,若是他不做,还会有别人来做,到时候他就要陪着李傕、郭汜一同死了。而若是杀了李傕、郭汜,他无疑是立了大功,小皇帝说要给他做建忠将军,封他侯爵。他又可以入长安城,与贾诩会合。而且似乎也就成了朝廷正经的将军,不必背着个“叛军”的嫌疑……
张绣毕竟不是吕布,没做过杀同伙的事儿,心中天人交战,直到回到营地,还没定下主意来。
谁知道李傕、郭汜正在他帐中等候,听到外面马鸣招呼声,都出来相迎。李傕叉腰而立,不悦道:“张绣你怎么回事?就要对阵了,你带着贾诩一去半日不归,要商量出兵用阵,都等不到你人!我跟老郭都得来请你这个小辈!”
张绣见李傕、郭汜都在,心中大惊,攥着马缰,浑身发僵。
“还不快过来!”李傕喊道:“都到我帐中去!贾诩人呢?”
“贾先生脚程慢,还在后面。”关键时刻,曹昂在后,侧对着李傕等人,做出给张绣整理马鞍的样子,眼见李傕等人要走,道:“我家将军得了一份城中地图,内中标明了从前武帝时埋下的一批宝物所在。正要献给两位将军,何不就在这帐中看了?”
李傕与郭汜大喜,也顾不得责怪张绣了,忙就近又转头入了张绣帐中,笑道:“有这等好事,难怪你回来晚了。”
张绣同手同脚往帐内走,手心冒汗,不知道曹昂意欲何为。他又哪里来得地图!胡车儿也跟着张绣往帐内走。
胡车儿是熟脸,李傕与郭汜都不以为意。
一时几人入帐,曹昂走在最后,将门帘缓缓放下来。
李傕回头,借着门帘缝隙那一缕夕阳余晖,看清了曹昂模样,一愣笑道:“从前倒不曾见有这么个人跟着张绣,长得清秀,不像凉州人啊。”
曹昂含笑上前一步,与李傕距离不过两尺,笑道:“李将军再仔细看看,当真不认识么?”
李傕一愣,不疑有他,听他这样问,还当是旧识,盯着他瞅了两眼,皱眉才要否认,就觉眼前一花,喉头一热,浑身的力气都随着喉头那一点热散去……
李傕死死盯着曹昂,喉头嗬嗬作响,却冒出汩汩的血水来。
曹昂手持匕首,一串血珠溅上他如玉脸颊。
这一下兔起鹘落,帐中几人都惊呆了,连李傕随身的两名亲兵都没来得及出手相救。
郭汜还没反应过来,指着手持凶器的曹昂,指尖发颤,“你、你……”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
张绣怒道:“你做什么!”他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动手,要怎么动手。
曹昂道:“张将军,得罪了。”手中匕首连闪,将冲上来的李傕亲兵也解决了。
郭汜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往帐外冲出,脖子一梗就要大叫。
这当口张绣也明白过来,曹昂杀了李傕,已是断了他的后路。张绣忙扑上来,双手死死扼住郭汜脖颈。胡车儿也随之而动,挥刀杀死了郭汜随身的两名亲兵。
不过瞬息之间,帐内已横倒了六具尸体。
张绣立在原地,看着郭汜的尸体,双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