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精神来,稳重些,等人来请,过一刻钟再过去,才匆匆回去正房等着迎冯家来人。
倒也没等多久,巳时刚过,就有婆子跑来回报说冯府的车马已到了街口,大太太听了赶忙叫人去请姚氏出门迎客。姚氏虽觉着这般隆重实在有些大题小做,却不肯叫侄女儿的姻缘耽搁在自己身上,闻信立时起身跟大嫂两个一起接出,才到二门,就见崔大姑引着一位气派俨然的夫人跟个年幼的小姐进了来,两相里引见了,通了称呼,冯小姐按例行过礼,大太太便同姚氏将冯家夫人母女迎进正房。
一时分宾主落座,略寒暄片刻,冯夫人谈笑间将张家两位夫人从头到脚的掂量了一遍,就给崔大姑使了个眼色,崔大姑立时开始将话题带到冯小姐身上,直把她夸得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仿佛仙女下凡一般。姚氏看那女孩子身量还小,未脱稚气,一双不大的眼睛虽不算明眸善睐却总像是含着笑意,十分灵动,倒也有几分喜欢,细细的拿话问了她两句。冯夫人见了,脸上不自觉就透出喜意来,一时等姚氏问过了,忙自谦了两句,才道:“还没见府上小姐了,请出来见见吧。”
大太太就打发丫头道:“去请五姑娘来见见。”丫头答应一声自去小姐院中传报,廷瑗听见,起身坐到镜前端详了半晌,众人只当她紧张也不理会,不多时,却见廷瑗伸手打开妆盒,先取了几根金钗横七竖八的插到头上,接着又将胭脂水粉尽数取出往脸上涂抹起来。
廷珑见她匀起来没完,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去看视,就见她一张脸已是红红白白的仿佛预备登台一般,不是白日见客的打扮了,廷瑗却还不算完,在手心里化了点儿口脂,洇在了唇上,顿时红的惨烈,廷珑忙笑道:“五姐姐打扮的够齐整的了,再收拾,就把我们衬得都跟烧火丫头似的了。”说着硬将妆盒盖子关了上,又从袖中抽出手帕来,轻轻按在廷瑗唇上,道:“姐姐抿抿,不然多出来的都吃进肚了。”廷瑗却猛回头,眼睛里放箭一般看着廷珑,直把廷珑吓得一哆嗦,松了手。
廷瑗随即起身迈步往外头走,廷碧却忽然站了起来:“我陪你去。”说着上前去挽了廷瑗的胳膊。
廷瑗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廷碧,廷珑也自心惊,直直看过去,却见她眼中放着奇异的光,激动中带着点儿孤注一掷。
廷瑗似是考虑良久,终于摇了摇头,抽出胳膊接着往外走,廷碧愣了一下,立刻从后头追了上去,再一次拉住廷瑗的手,这一回,廷瑗没有拒绝。
廷珑看着两人手牵着手越走越远,想起廷碧眼里闪烁着的奇异的光,不禁有些害冷。
大太太见廷瑗迟迟不来,因知道这冯家乃是南边平叛后,朝廷论功行赏才升到此处,任职不过半年,想来对本地了解有限,就将本地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说给她听了打发时间。这冯夫人果然喜欢,将本地的著姓望族同大太太一一问过,得知张家与他们或多或少都连着亲,神色间就有些惊讶,崔大姑面上也颇有得色。
正说着,就听丫头隔帘传报道:“姑娘们来了。”大太太正奇怪哪来的“们”,就见丫头打了帘子,廷瑗跟廷碧手牵着手进了来。
冯夫人从张家两位姑娘进门就留神细看,只见这两位张家小姐,一个身量高些的,脸盘方正,高鼻深目,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非常,却打扮的俗艳不堪,金钗插了满头,脸上开了染坊一般,若是凭空吹来一股风,只怕就要簌簌的掉下粉末来,衬着妃色衣裳,让人不忍注目,神情间也颇不耐烦,从进门就鼓着腮撅着嘴,像是跟谁生气一般,冯夫人立时就吸了一口冷气,想着千万别是这个,婆家来相人都这样的,平日里不知得张狂到什么地步;再看另一个身量稍矮些的,见她穿一身淡紫的春衫,雪里青的纱裙,头上发髻整整齐齐,只斜錧着一支含珠金凤,眉目端正,不加点染,嘴角含笑,举止从容,让人不由就生出几分好感来。
大太太一见这两个丫头携手进来,嘴角就一直哆嗦,若不是有客在,桌上的供瓶只怕早砸到了她两个身上,此时却不得不按捺住,先盯着冯夫人神色,强笑道:“瑗儿还不快给冯夫人请安。”
冯夫人听见也立刻集中精神看去,想要分辨出哪个是今日相看的人物,却见那个开染坊的率先过了来草草屈膝行了个礼,不等她伸手扶,自己已经起了来,冯夫人心跳的都慢了半拍,却还得做出混不在意的样儿,趁着离得近往她脸上一溜,见长的倒也不丑,不知怎么就打扮成了这个模样,正心疑,另一个也走到跟前,恭恭敬敬的一个万福,等她伸手去搀才借势起身,又从睫毛下往上淡淡露出一个微笑。
冯夫人心里顿时又多爱了她两分,拉着手细问了名字,年齿,又问了平日里在家做什么消遣,都读些什么书,见她对答谈吐也十分爽快大方,那心里的喜爱更胜一层。
大太太看到此时,脸色已是灰了,等冯夫人一松手,立刻道:“你们下去吧,别扰了我们吃茶。”说着又叫人去取丰年斋的点心和玫瑰露来,只道自家做的点心,一力劝冯夫人尝尝。
廷瑗从正房里出来,一张脸立刻垮下来,甩开了廷碧的手,
廷碧也不恼,笑嘻嘻赶上去又将她手臂挽住,廷瑗甩了甩,见实在甩不开,便由着她了,只不做声,大步回去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