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才到廊下,就从正房出来两个打扮齐整的接了她们到厅里坐下,又端了茶花上来。
崔大姑接过饮了一口,拿眼睛扫了一圈屋里,见一应摆设都不如何华丽,也未见出奇,端看是个待客的地方,又看方才迎她进来的两个丫头,长的也都平常,只打扮的素净齐整,行动灵巧,上了茶便回去站了,静悄悄的一声不闻,倒是十分守规矩。
方家的婆子却有些着急,端着茶笑道:“烦姑娘给通传一声,就说教规矩的崔大姑到了。”
那丫头听了,笑语殷殷道:“二位稍坐,已跟太太禀报过了。”
果然,不多时,一个年纪稍长,穿海棠色小袄,豆青素折裙的大丫头进来笑道:“太太叫请崔大姑进去。”
守门的丫头听了回道:“知道了,芍药姐姐。”然后就回头一笑,方家婆子忙引着崔大姑随那大丫头出去,沿着台矶走了不多远,那叫芍药丫头便立住脚,打了帘子请客人进门。
崔大姑一进门只觉这屋里轩敞豁亮,比外头也不差什么,这见两边开窗上镶着大块的玻璃,心里一惊,顺着窗户四下看看,见满屋子的陈设摆件都是一水的黄花梨木,高大厚重,虽不见富丽堂皇,却让人不敢轻言轻动,忙定了定神,目不斜视的向正前边看去,就见中堂案西边椅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松枝织锦锻的短袄,十样锦的八幅裙,膝上正搭着整皮的银狐手筒,下面一点鞋尖不露,脸庞白净,仪态端方,正在上首笑微微的望着他,崔大姑就知道这是张家夫人了,想着刚才进屋时的神色已经落到她眼睛里去,脸上倒有些不自在。
幸好那方家婆子赶上前来,笑道:“亲家太太,我们太太叫老婆子送崔大姑过来教姑娘规矩。”
崔大姑听她这话说的颠三倒四,又是亲家太太,又叫太太叫来教规矩,就拿眼睛觑张家太太神色,但见她听了只一笑,问那婆子道:“你们太太好?”说着就让丫头设坐,看茶。
崔大姑和那婆子一同坐了,那婆子就诌笑着回话道:“我们太太好,昨儿定亲来了好些人,别提多好了。”
姚氏听了又是一笑,道:“倒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这方家的婆子进屋时还心怯,此时听亲家太太这样体恤下人,不由大感知音,又惦记着巴结好了讨些赏钱,便拿捏着亲家太太爱听的话,连比划带说的将昨日庄上的热闹兴旺好生描述了一番。
姚氏听笑微微的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回头道:“嬷嬷说了这么些话,去给嬷嬷端碗汤来润润。”
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叫芍药的丫头听了,忙上前去扶了方家婆子往外走,边走边说:“厨下刚出的老鸭汤,我带嬷嬷去尝尝。”
那婆子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叫芍药领了出去,心里还糊涂着,不知哪句话没说对叫撵了出来,又有些可惜那赏银怕是没了。
那丫头带她去厨下,安排她用饭便自去,那婆子看着眼前的汤菜点心,想着赏银没了,在这找补回来也是一样,便放开肚皮吃了个碗干碟子净,又灌了三四碗汤下去,正琢磨着要走,那丫头却又回转过来,左手拿了两串钱,右手拎着个荷包,笑道:“这两串钱嬷嬷回去得时候雇轿吧,这果子蜜饯是我们府里自制的,嬷嬷别嫌弃,拿回去给孙子孙女尝尝。”
这老婆子见了这意外之喜,腆着肚子感激不尽的接了过来,喜笑颜开的安步当车回去了,到家还不忘四处里宣扬张家太太如何待人和气,出手大方。
姚氏见那老嬷嬷走了,才笑着问崔大姑道:“素闻大姑家学渊源,不知作《女子规》的崔姑姑可是贵亲?”
那崔大姑听了张家太太听起这话,心中得意,脸上却纹丝不动,只道:“作《女子规》的正是家姑祖。”
姚氏听了就点点头,笑道:“女子著书立传名垂青史,贵亲也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了。”
那崔大姑听了这话,回道:“家姑祖不过是将女子应守的规矩,应有的德行重新编辑撰辑录一番罢了,本朝以礼治天下,幸蒙太后赏识,才有这样的脸面。”
姚氏笑了笑,问道:“我听说崔氏一门从贵姑祖起代代为女官,大姑也曾进过宫吧?”
崔大姑干笑了一声,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