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本来经风霜

豆蔻劫 槛外潇湘 2766 字 4个月前

苏思暾得知爸爸出了车祸时,爸爸已经住进了县医院。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妈妈陪着昏迷不醒的爸爸,满面愁容。运了一车的水果全部毁了,很多人催着要债,医院催着手术费和住院费。

苏思暾吓傻了,已经两天了,爸爸还在昏迷,妈妈以泪洗面,弟弟妹妹怯生生的拽着衣袖,“姐姐,我饿!”。突然才发现,原来自己除了上学,除了给弟弟妹妹做一顿饭吃,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陪了爸爸两天,擦干眼泪,四处奔波借钱,给爸爸交医药费。并叮嘱苏思暾,照顾好弟弟妹妹,好好学习,家里的一切有她。

苏思暾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痛恨憎恶自己,无能,无用。家里出了事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十来年就做了一件事,却做的一塌糊涂,整天沉浸在自己那卑微的失意,莫名的情绪里。早就把学习忘得一塔糊涂,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含辛茹苦供养自己的父母?

第三天傍晚,苏思暾接到通知,得知爸爸终于醒了,连忙赶到医院。病房门口虚掩着,妈妈陪着爸爸说话。只听见爸爸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死里逃生后的庆幸与平静,“当时所有的货连带着车都压在我身上,胃里的东西全部从嘴里挤压出来,那时就剩下一个意识:‘这下完了’。后来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连疼痛都没了,脑海里就出现了我那三个毛茸茸的孩子,还在床头熟睡着呢!现在我醒了,你放心,只要人活着,什么坎儿都会过去的!会好的……”

苏思暾在门外泪如雨下,捂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转身跑出去。在院子里的一颗树下停下,一拳砸在树枝上,宣泄心中这么多天的恐惧以及酸涩。

爸爸在几天前竟然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在那样命悬一线的时候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意识,却是为了自己姐弟等人坚持。

而自己整天浑浑噩噩的在做什么,就那么一丁点的受伤便要死要活,蹉跎岁月,如何对得起爸爸流的血和泪?

重整生命的路程,苏思暾好像瞬间长大了。妈妈早出晚归,打工挣钱。爸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坚持康复,苏思暾照顾爸爸,弟弟妹妹的生活,日子清苦,也在慢慢的回轨。

年少的情怀却不是那么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家庭经济的变差,成绩的不如意,喜欢的人无动于衷,这让一向高傲的苏思暾从云端跌入尘埃。一向没经过什么风雨的孩子在风雨来临时尤其脆弱,走起路来尤其艰难,跌跌撞撞,茫然无措。任由自己随波逐流,流向哪里是哪里,偶尔生起些反抗力,也会被一个浪头再次打翻。次数多了,便再也无力挣扎了。

苏思暾有想过好好的学习的,只是拿着笔,却无从下手,落下的课程实在太多了。自己看课本资料时,总是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心不在焉。在草稿纸上写满了‘静’字,力透纸背。奈何心湖一旦乱了,再想心思澄明、心无旁骛的学习也不能够了。

妈妈打工攒了点钱,在老城里开了一家洗衣店。洗衣机还是半自动的,洗过的洗衣要手动拿到烘缸里去烘,冬天的衣服洗了水十分沉重。水又冰冷,捞衣服时纵然带着橡胶棉手套,手也被冻得发麻。

周末的时候,苏思暾也帮妈妈洗衣服。文君尧拿着几件衣服来的时候,她正抓着一间衣服往外扯。

冬天的阴天格外昏暗,又挂着厚厚的门帘,文君尧没有说话时,苏思暾眼角余光一扫,还是认了出来。她脑袋轰的一下微鸣,面上红成一片。被他看到了,这么不堪的生活被他看到了,这是苏思暾当时是唯一的想法。

妈妈接了文君尧的衣服,和他商量好了价钱和取衣服的时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敢抬头,装作不认识,装作没看见。

说起来,自从爸爸出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文君尧,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过了几天中午,苏思暾中午回家,看见妈妈脸色蜡黄,带着些疲惫的笑容,指着衣架上的一件红色的棉马甲,问苏思暾自己能不能穿。

苏思暾再三追问,才知道妈妈给把那件衣服洗坏了,有一块蓝墨水的污渍,机洗不干净,她就用刷子刷,结果那一块儿就化开了。

那个洗衣服的女人叫赔偿三十,衣服也不要了。那衣服要陪三十,估计也是买价也就那么多,一碰就坏也就算了,还是染上了最难清洗的蓝墨水,估计是自己洗不干净,拿来坑人的。

妈妈只愿意赔偿十五元,衣服她拿走。结果人家不同意,把衣服扔下走了。软弱的妈妈只能这样问苏思暾,看样子是想妥协。

苏思暾听完憋了一口闷气,想责怪妈妈不该收这件衣服的,收了也不能那样刷,想干脆找人揍一顿那个女人算了。

拳头紧了又紧,她听见自己说:“先放着吧,是谁的衣服,我下午拿给她!15块钱她爱收不收!”

妈妈呐呐的问:“那能行吗?是下面那家小卖部里的那个女人!”

“你不要管了,我去吧!”苏思暾柔声道。她看出来妈妈已经撑到极致了,这段时间真是赔尽了小心,更是低声下气的求亲戚帮忙凑爸爸的手术费。

这个可恶的女人乘火打劫,真是该死的很,苏思暾多想找文君尧帮忙,让人把她揍一顿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