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尴尬啊。iyog
这一屋子人呼吸凝成一块,快压抑成兵马俑了。
“啊,艺琳过来了啊。快坐吧,我所里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最局外的人当然是大姐何棠,这会儿赶紧画个圆场,把气氛拉一拉。
陶艺琳则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把我们这几个当空气一样自顾自来到花瓶前。抬手就把我的花扔了,换上自己的。
“阿许不喜欢太肃静的颜色,对吧?”
“啊?这……”何许左右为难。
“还有杜老师啊,下周咱们学校有个小型的联谊活动。我选了班上的几个学生,你周一早点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请假,周一我带你回邵家。”邵丘扬截住话锋。
我与何许相视了一下,心想要不要你给我腾个地方,我躺上一道装死算了!
“rry,别闹了,阿许还在养身体呢。”陶艺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神却温柔得像一谭波澜不惊的秋水,吹起涟漪分分钟想淹死我!
“啊,是啊,何先生还要养身体呢。”我见缝插针,好不容易逮了个好机会:“那个,趁今天还早,我还有点事想跟您单独说,是……是关于阿珍的。要不,二位先出去走走?”
何许如何不明白我的用意,当然连连说好。
“呼----”砰一声,我关上了病房的门。
何许长出一口气:“谢谢你七月,你救了我两条命了!这两人要是继续待我这儿掐,估计我又得吐血三升。”
我把椅子搬过去,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别客气,昨晚我打电话给你本来是想跟你预约手术的。”
“你不要了?”何许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肚子:“该不会是,真的跟丘扬在一起了?啧啧,他还不知道你怀了个孩子吧。我觉得最好不要给他知道,他那么洁癖的人,我不是吓唬你,真受不了的。”
“我……”手指抖了抖,我捏紧水果刀:“不是,这孩子……其实就是他的。”
我把那天的事简单地跟何许说了,说到一半他差点就从上蹦下来了:“什么?那个没品的嫖客是他?!”
“他自己也承认了,那晚上喝得太醉,加上心情很糟,就把我给……”
“看不出来啊,丫的还学会玩蒙面捆绑了?”何许拄着下巴,瞪圆了好奇的眼睛,接着一拍大腿:“妈的,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戴套子戴套子!唉,那天晚上我就应该看着他才对!一眼没盯着,出来祸害良家妇女了吧!”
我红着脸说,关于‘良家妇女’这个词,我稍微……有那么点受之有愧。
“那你真的要打掉这孩子?我知道他是混蛋了点,但是如果知道这孩子的话----”
我摇头,我说我还是下不了决心,要不,还是先留着吧。
“但你别误会!”我赶紧辩解:“我想要这个孩子,可并不是想要用它来圈绑或利用邵丘扬的。他说他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心里明白。他是不可能完全放下旧爱的。所以我更不想让他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意外,而看不清自己真实的内心。
所以,孩子我会留下。但我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也可能……”
我想说也可能我会一辈子都不愿让他知道,因为我们之间的交集,本来就比镜花水月还脆弱。
“可是……就算你很瘦小,这肚子最迟六个月也就起来了啊。邵丘扬又不是傻子。”何许说。
“三两个月,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也足够考验两个人是否真的合适。我……我想我愿意为我的孩子赌一个合格父亲。”
“那好吧,我答应你。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瞎掺合。”何许翻了翻自己手机,抄了个电话给我:“这是我们院的张医生,很和善的大姐。我这段时间都要病休养伤,你就说是我转给她的病人,让她帮你定期检查。当然,反正我也在这里住院,你有事来问我也成。”
“谢谢。”
“啊,想不到这傻逼居然要当爹了唉!”何许刚刚想要欣慰地往后躺,突然腾一下又坐了起来,动作大得吓掉了我手里的苹果。
“我跟你说,你最好还是当心点jenny。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让人怕怕的。”
我心说你还会觉得女人可怕?再可怕也没有阿珍那样让人揍你一顿可怕吧。
“反正我建议你最好少跟她接触。怀孕的事,更不能让她知道。要不,我跟齐楚哥说说?”
我说还是不要了,就别像滚雪球一样,拉进来这么多人越弄越乱了。
都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爱撕逼,但也爱生活啊。
“也是。不过你说齐楚哥到底葫芦里什么药?半年多前突然就说要投资艺校,干爹干妈都说他在文艺青年的路子上越走越偏,生怕他连性取向都弯掉!
明知道丘扬会误会,还与jenny做合作。”
后来何许大概是累了,苹果也没吃就睡了。闭眼睛之前就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有机会再见到阿珍的话,让我帮他问一句----
之所以不愿意相信他,是不是担心动了感情的话,再蹈曹贺庭的覆辙?她是不想再受伤,才宁愿把自己打压到看不到希望的最底层对么?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我便不会以为是自己魅力不足才挨揍而难受。”
我看着那张青紫泛肿的脸,英气和俊美都显得很滑稽,却一点想要嘲笑他的冲动都没有。
出了病房。我没看到邵丘扬和陶艺琳。心想着以邵丘扬那个尿性,不会一言不合又啪啪吧!
“七月……”
听到拐角处弱弱的一声,我吓了一激灵。
“谁?”探身过去,我看到邢绮珍那张熟悉而憔悴的脸。
“阿珍!”我惊讶不已,刚想问出你怎么在这儿。
“何先生伤得怎么样?”
我重重出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阿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着她瘦削的脸颊,夸张的墨镜下,眼角丝丝泛青紫。
她明明就过得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除了心疼,我哪里还有一点想责备的冲动?
拉她到楼下医院的小咖啡厅,我们找了偏僻的位置。
我把随身带着的两样东西推给她:“这项链,是何许说想要认认真真送你的一样礼物。这支票,是邵丘扬为曹贺庭的事……给你的补偿。
阿珍,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就这样作践自己啊!虎爷是什么人?这种亡命之徒无恶不作。你跟在他身边,下场难道不可预见么?
你不愿相信男人,不愿相信爱情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什么?不能饥不择食是么?”阿珍惨笑一声,挑着咖啡杯的勺子有点颤抖:“七月,何许的伤不要紧吧?”
“当时挺凶险的,还好他年轻,身体底子健康。”我拧着眉头,抱紧面前的白开水:“阿珍,你能跑到这来,是不是说明你对他……”
“七月,你别太真了。”阿珍呷了咖啡一饮而尽,仿佛让我有种咖啡也能醉人的错觉。
“何许是什么身份?年轻,帅气,健康,多金,良好的出身和家庭背景,这样的男人……谁玩得起?谁能不动心呢?可我们是什么样的女人?出身最卑微的底层里,骨子里都是下贱的血液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七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生命去把同样的错犯两次。”
“所以,何许要的答案,我已经帮他问出来了。”我轻笑一声:“阿珍,症结就在这儿,是你自己不敢了。”
“是啊,我不敢了。你比我胆子大是不是?你以为邵丘扬就不一样了么?醒醒吧杜七月,我们这种女人,逃不出这样的熔炉,变不成枝头的凤凰。你要是想不开,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泪水淹死的!”
阿珍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连咖啡杯也抓不住了。我看到她肩膀不停地筛动着,嘴唇也变得血色全无。
最后她哗啦一声推开桌子,三步并两步地冲进拐角的洗手间。
我追了上去:“阿珍!阿珍你怎么了!”
“别管我!”
咣当一声,她锁上马桶间的门。
“阿珍!阿珍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急得几乎要掉出眼泪。
一阵刺鼻的烟熏味从里边传来,我怀孕十分敏感,皱皱眉挥挥手。我说阿珍,你在吸烟么?
她不回答,只有悉悉索索的喘息声。
五分钟以后,她大抵是平静了。推开门,我惊讶地看着地上那燎烧过的锡箔纸----只觉得内脏都要被掏空般地寒彻骨!
“阿珍!你----”
“别管我。”她撞开我就要走。
“你怎么能碰这东西!”拉住她的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东西会废了你的!”
“七月,”颓废的镜面下,阿珍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自己的容颜:“有时候一旦踏出一步,你以为你是错了,其实……这可能本就是自己该走的路。你要是还相信人生有希望,就离我这种人远点吧。”
我没有再上楼去找何许,我承认阿珍这一套消极有毒的人生观的的确确对我产生了少许影响。
何许与阿珍,根本就是两个跨宇宙平行的人种。他年轻,富有,猎奇又骄傲,这样的男人,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新鲜的最想要的。
但是他的伤会好,心也会死。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不记得阿珍姓什么了。
那我呢?我和邵丘扬呢。
我们的情况是多么地相似,唯一点差别,我很不巧地有了他的孩子。
他会因为一个意外的结合而对我负责么?他会因为我不争不取的卑微而放弃他梦寐以求的白天鹅么?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我以为邵丘扬会在车里等我,事实证明,我到早了。他还没有结束与陶艺琳这番历史里程碑样的谈判。
躲在一辆黑色路虎后面,我能从倒视镜
里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也很清晰。
“其实,我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太久了。”陶艺琳的声音还是这么细细软软,听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rry,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们只是看起来像一种人罢了。”
“是,抱歉这么些年给你带来的困扰。jenny姐。”
邵丘扬故意把这个‘姐’字咬得很重,也许他看不到陶艺琳背对他的表情,但我却看得到。那一瞬,她美丽的脸颊上确有一次异样的抽动。
“挺好的,杜老师看起来像个温柔的女人。很适合你这么缺爱的男人吧?”
“恩,她很好。”邵丘扬说。
“那就好,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下啊。”陶艺琳转过身,也不知为何会在眼里带上了亮晶晶的泪痕。嘴角弯弯上扬,红唇轻点波光。
她哭着笑的时候,真的是美得摄人心魄!
“没有这个必要吧。”邵丘扬微微转过眼睛。
“傻小子,”陶艺琳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旋即捏了粉粉的拳头,往邵丘扬的胸膛上一擂:“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难道连亲情和友情也给不了?呵呵,反正,你幸福就好。
另外,你别怪我表姐。她要青樊湾是我伯父的主意,大家都是生意人,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使绊子的。你也知道,我伯父一家待我就如亲生女儿。现在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能少些尴尬。”
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邵丘扬突然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画面有一瞬的定格,逆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
我都想拿手机拍下来了----谁说这样的两个人,不是天造地设呢?
邵丘扬把陶艺琳拉进了怀里,抱了她,看不出力度。很快地,她推开了他。仰起脸,笑容依旧高贵而优雅:“走了,等会儿她要下来了。”
我站在车后面,调整了很久的呼吸才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