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是最早注意到小鹿情绪波动的人。他总是默默地看着小鹿,所以无论她多想努力表现平静,齐麟还是敏锐地察觉这份平静下的不寻常。
最近她显得很焦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齐麟都不愿看见她焦躁不安的样子。在小鹿又一次露出不安之色时,齐麟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鹿恹恹地摇头,这要让她从何说起?对于自己的重生,知道未来可能将要发生的一切,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再过几天阿三叔和阿朵就要出发了,可她却苦于什么也做不了。随着时间的推进,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就在今次!这一趟任务肯定会出事!
她拼命地想,想关于前生这趟任务的点滴。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去回忆,始终什么也想不起来。依稀记得好几次阿朵醉生梦死一塌糊涂之时曾提过一些关键字眼,说不定只要想起来就能帮到今生的阿三叔和阿朵,可不说现在已经时隔多年,当时的她根本没当回事也根本没认真记住,现在脑子无论怎么压榨也是一片空白。
越想记起来便越是什么也想不到,明明感受到命运在指尖流淌却怎么也握不住,只能无力地看它溜走,越是是苦恼也就变得越是烦躁。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花师父的死,明明她只要再积极努力一点,说不定花师父就不会死。如果她现在能够想到什么关键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改变阿三叔的命运。
齐麟担忧道:“小鹿姐姐……”
小鹿悻悻地抬头,恰好齐麟伸手捧起她的脸,凑近额头抵着她的脑门:“我不想看你不开心。”
“你总是独自面对、独自苦恼,你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心里难受。”
齐麟的话语令人怜惜,自他一年年成长起来,已经很少这般向她撒娇了。小鹿怔忡,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只能勉强看清那双墨如夜色、烁如星斗的瞳仁,那眼底独独映着她自己,烦躁、不安、恍惚的自己。
随着齐麟的一年年成长,他变得逾渐沉稳成熟,反而让小鹿无所适从。她想要别开眼:“不行,没用的……你帮不了我。”
“可是我想知道,我想帮你。”齐麟双眸泛着水色,“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知道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你觉得我不可靠,你也不信任我。”
小鹿吓了一跳:“才不是呢!”她焉焉地低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齐麟歪过脑袋凑近些,让她无法避开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不是总说不要老把事情往心里憋么?你说这样人就很容易变……”
“呜啊啊啊我知道了——”小鹿手忙脚乱地打断齐麟没说完的‘态’字,懊恼地捂住他的嘴:“你倒是很懂得学以致用啊。”
齐麟莞尔一笑,双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小鹿只觉手心的鼻息有些热,悻悻地一松开,齐麟便又凑近来:“即使我帮不了你,我也愿意听你倾诉。”
小鹿复杂地看着齐麟,终究是没有将他推开:“……我的朋友就要死了。”
齐麟困惑地皱眉。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他赴死。”小鹿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无能为力。”
齐麟很少见到小鹿这么痛苦:“可是他人的死活并非由你掌控,人命由天,没必要为了别人自责……这不能怪你。”
小鹿摇头:“你不明白!”他不会明白自己的痛苦。自她重生以来,这样的执念便由心而生。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淡然面对生死,当训练营几百条生命存活下来之时、当亲眼目睹花师父坠崖之时,还有自己将蒲萤从井底拉起来之时……生死的界限变得微渺脆弱,令她一而再地产生执念。那样的执念越深,越让她难以自拔的魔障。
而今面对阿三叔的生死一线,她无法放手。
“我不明白你就告诉我为什么。”齐麟意识到小鹿所言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告诉我。”他想要知道的更多,他不希望小鹿总是将心事掖着藏着,他想要她对自己更加坦诚,他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小鹿纠结地咬唇,挣扎着摇头。
“告诉我,小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