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吞药后在静谧无人的小林院里打坐半晌,忧伤望月。
怀里还躺着温师父的另一枚药丸,知道是给齐麟吃的,可听过师父走前说的那一番话之后,心情又是复杂无比。
在她晕迷之后,齐麟还为她挡下一口了?
事到如今,难道要她感恩戴德不成?温师父有句话说的对,在其位谋其事,记住自己的身份,总有一日她成为齐珝的死士,那么齐麟便将会成为敌人。
将药送入齐麟的口中,自己也该做个了断。小鹿拍膝起身,趁夜再次潜去齐麟所在的病房。
月色奇清,透过窗棂,犹如在齐麟的面颊镀上银色光辉,皎洁干净,朦胧而不真实。小鹿很轻易潜入屋内,对她而言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好事,却令她心情很是复杂。很难说得上好坏与否,但这里的戒备真的太松散了。
小鹿木然地静立在床前,她与齐麟之间,好像从来就什么也不是。每每相遇,她总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久而久之,看见齐麟便避之唯恐不及,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大魔头一般。
虽然这么形容也没差,道理上前生的齐麟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大坏蛋。但这辈子嘛……至少现在还算不上。
“我本也不该对你心软,可是人之一生总要犯几次禁、冒几次傻。”小鹿兀自嘀嘀咕咕,一脸沉重:“我……辈子最傻的时候都撞在你身上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不,共患难也好几回……”
“也罢。”小鹿轻轻一叹:“反正……往后我再也管不着你的,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其实小鹿是看出来了,齐珝的秉性是真不坏,只是从小不着边,容易越走越歪。经这一次,她看得出齐珝是大大地受了打击,吃了狠亏,怕是要真正开始懂事起来的。往后这两兄弟的事……要是能河水不犯井水,是最好不过。再不济,两兄弟也不要闹得相恨相杀这么惨。
凡事总归不要老往坏的想。小鹿将温如玉给的药小心地哺喂入齐麟的口中,确定他咽下之后,又立在床头发呆瞎想。
齐麟的手往旁边一滑,她顺势就接住,下意识又往被里塞,顺手再掖好。可这一握可不得了,冰凉的手指感到细不可察的轻微颤意。小鹿猛地抽回手,瞪向紧闭双眼的齐麟。
……药效不带这么给力的吧?
她再次下意识退后了,这回她没干脆利落地逃,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在转醒的齐麟。
齐麟浓密纤长的睫毛仿佛颤动的羽毛,在月光下仿佛镀上一层雪白的绒光,逐渐露出了琥珀般的半月弯,湿润剔透的双瞳。他扇动眼睫,一点一点,动作缓慢如定格,直到他将脸微微侧向了小鹿的方向。
这个过程小鹿摒住呼吸,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仿佛迎接着什么的重生,直到齐麟的双眼定在她身上。
明明曾经在漆黑的夜里无数次见过齐麟那双深渊般漆黑的瞳仁,可这一刻他的眼睛却浅亮得好像只映着一道淡淡月光,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毫无生机、黯淡失色。
小鹿轻唤:“齐麟?”
“……你是来看我的吗?”干涩沙哑并不能掩饰孩子稚嫩绵软的嗓音,小鹿想否认、想摇头,但齐麟的脆弱映在眼底,还有那句充满期盼的问话,小鹿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因为她很果断地点下脑袋!!!
心中直磕墙的小鹿木脸相迎,齐麟因病态而没有血色的双唇弯过淡淡的弧度,竟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饱含着无法言喻的满足。这一下令小鹿胸口阵阵钝痛,她连忙用手捂住。可齐麟下一句话却让她的脸失了颜色——
“……难道你不是来向我道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