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三人一起愣住，门内方士谦的音调低了一些，模模糊糊，听不太清。偶尔几个音节，似乎都是王杰希。
“倒省了解释。”楚南歌低笑一声，“方士谦这人你也知道，从来不懂得勉强别人。你想当听见就继续在这里站着，想当听不见，随时可以扭头走我当你没来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保证什么事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但是。”楚南歌深深看进王杰希的眼睛，声线低沉，仿佛在拷问他的灵魂，“这扇门下一次推开时，如果你还在，就没得回头了。”
“我……”
“嘘。”楚南歌竖起一根手指，转向叶玖的女助理，一伸手，“手机。”
女助理有点为难：“楚少。”
“我说手机。”楚南歌脸色一沉，女助理被他气势所摄，再不敢说什么，赶忙取出手机，双手奉上。
“耳朵贴在门板上就太难看了，王队你说是吧？”楚南歌拨了个号码，将女助理的手机递给王杰希，这才取出自己那支，接听之后，按了免提装进衣兜，将门推开一条窄缝，闪了进去。
“来了？”叶玖坐在主坐上，眉目含霜。
“是。”楚南歌言简意赅，扫了一眼小会议厅内：许晴山和叶秋一起坐在一边，方士谦独自坐在另一边。
楚南歌想了想，走过去，跟方士谦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坐哪儿呢这是？”叶玖瞅他一眼，淡淡道。
“我有强迫症。这坐法不太对称。”楚南歌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会儿还有心情跟我讲冷笑话，真是不关你们楚家的事儿。”叶玖看了楚南歌一会儿，脸上总算添了点笑，“大方你是铁了心要跟王杰希在一起？”
“是铁了心爱他，要不要在一起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方士谦纠正道。
叶玖哂笑一声：“有意思，这还有贼心没贼胆了？要不是这次凑巧被我发现，你是打算憋到地老天荒啊？”
“这个赛季结束我就会说。”方士谦道。
“这决定倒是精明。”叶玖徐徐鼓掌，“成不成你都已经跑到美国读博去了。任谁想抓你都难。”
“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方士谦供认不讳，“但更多的是为了微草。我是任性，但我还不至于任性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整个战队。公私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以为我真关心比赛成绩？”叶玖失笑。
“你是不关心。可我关心，除你之外，微草的每个人都关心。”方士谦抬起头，“你是战队的老板，但这支战队并不只属于你。我们的荣耀，你不懂。”
“我不懂没关系，王杰希懂啊！”叶玖怒极反笑，“玩游戏玩得连个人问题都自己解决了，方士谦你够能耐的！”
方士谦深吸一口气：“阿玖，我……”
“刚来晚了，容我理一理。”楚南歌右手稍稍举起，竖起食指，“现在可以确定的情报是：一、方士谦明年退役，去美国继续深造。”
楚南歌的面子，叶玖还是给的：“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现在是间隔年入学状态。”
“二、方士谦认准了王杰希，非他不爱。”楚南歌竖起两根手指，续道。
“哼。”叶玖抱起双臂。
“三、你反对。”楚南歌将手放下，“over”
“变成现在这样，大方哥也不想的。只是恰好爱上了，能有什么办法？”叶秋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急急道，“姑姑……”
“这时候知道喊我姑姑了？”叶玖怒道，“事情刚出来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
许晴山双臂撑在桌上，半身前倾：“玖姐姐你别生气……”
“这件事小晴你别掺和！”叶玖将她打断，“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你也是帮凶。”
“问题只在于王杰希是个男的是吧？”方士谦终于有点动了真火。
“不然你以为？”叶玖反问，“要是你跟之前你们误导我的那样，真跟小晴是一对儿，哈，或者更糟一点，近水楼台把柳非搞了。哪怕闹出人命呢！一句话的事儿，你叔母我给你平了！”
方士谦摇头：“小叔母，话不是这么说的。”
叶玖怒道：“那要怎么说？你教我！”
“玖姐姐……”许晴山的手猛地被叶秋按住，想说的话也忘了。叶秋冲她摇摇头，转向叶玖：“善后方案我已经做好了。姑你点头就行。”
叶玖冷笑：“几天不见，你也能耐了。”
“好歹是亲戚，既然大方哥找到我头上，这点忙总要帮的。”叶秋腰背挺得笔直，不疾不徐，“我们年轻人的事儿，就不麻烦玖姑姑了。”
“大方是方家长房长孙……”
“是啊，您不说我都忘了。这一出嫁十一年，叶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叶玖了。”叶秋稍稍提高了声音，“天不怕地不怕的玖姑娘，早就成了循规蹈矩的方家媳妇！”
这话就说得重了，许晴山刚要开口，叶秋用力一握她的手，将她止住。对面楚南歌缓
缓鼓掌：“说得好，我果然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听这话，小南你也要掺进来？”叶玖转头怒道。
“本来不想。这毕竟是方家的事。”楚南歌笑笑，“方家和楚家从来都不是太对付，看方家倒霉出丑，在我家说不上拍手称快，大小也是个娱乐。”
“但你不一样，阿玖。”楚南歌扬起脸，直视叶玖的眼睛，“当年能为了个丧偶的老男人不惜同时硬顶楚叶方三家，甩了我哥都要嫁，现在只因为自己的侄子爱上个男人，就容不下他追求真爱？”
叶玖板着脸：“不是你家的事，你当然说的轻松。”
“眼睁睁看着当年明珠一样的阿玖姐，变成鱼眼睛一样庸俗的女人，我可一点都不轻松。”楚南歌摇摇头，声音里带点哀意，“小姐姐，可别叫我看轻了你。”
“小南。”叶玖不由动容。叶秋见式赶忙一拍许晴山的后背，后者会意上前，挨着叶玖坐下，拉住她的手：“玖姐姐，正正好碰到一个值得爱的人那么不容易，你就成全大方哥吧。”
“我成全他？我有那个能耐吗？王杰希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叶玖的态度到现在终于软了下来，“女孩子好歹还能死缠烂打。王杰希实实在在是个男的！哪有那么容易有结果？”
“我就知道玖姐姐还是心疼大方哥的。”许晴山赶紧趁热打铁，“办法还不是人想出来的？到大方哥退役还有日子呢。咱们慢慢来。”
“方士谦你可想好了。”叶玖沉默片刻，叹气道，“这件事最后如果能成，方家的一切，也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不是还有士诚吗？”方士谦笑得轻松，“继承方家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他吧！”
“方家继承权也是说放手就放手？不愧是大方哥，真是大方。”楚南歌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王队还在？”
“王队？王杰希？”方士谦当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刚刚的话他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而且，”楚南歌一指门口，“就在门外。”
“什么？！”这下不止方士谦，其余几人也一起叫了起来。
“本想直接送王队走，可惜不认路，就被他跟上了。想想看，事情处理的干脆点也没什么不好，就让他旁听了。”楚南歌转着手机，脸上笑容若有似无，“也算是打个赌，赌你方士谦看上的人，究竟配不配得上你。”
方士谦指着楚南歌，声音和手指一起发抖：“楚南歌你，你。”
“最重要的是，嗯，刚刚也说过了。”楚南歌单手托腮，一笑八颗牙，“有机会看姓方的倒霉出丑，对我这个姓楚的人来说，真心是个娱乐。”
“楚南歌你给我记好了！”方士谦当场怒道，越过他冲到门口。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王杰希，又能是谁？
“王杰希，我……”真见到正主，方士谦反而说不出话来，千思万绪绕在心头，全然找不到出口。
“太好了，方士谦。”
而王杰希，王杰希自然而然的牵起方士谦的手，轻轻笑着。
“刚刚发现，我也爱你呢。”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恰到好处的人，恰到好处的爱。等方士谦醒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抱住了王杰希，下巴埋在王杰希的颈窝里，嗅着王杰希的味道。好像只有这种方法，才能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爱他。太好了，他也爱他！
“闹够了就滚，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碍眼。”方士谦背后，叶玖冷冷道，“究竟该怎么善后，我们还有的会要开。”
“叶老板，抱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王杰希其实还是有点尴尬，双臂虚虚笼在方士谦的腰际，“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如果不介意……咦？”
房间里的人，是不是少了一个？身为职业电竞选手，王杰希的耳力极佳，刚刚电话里一共有几个人说话，他还是分得出的。方士谦那个力挺他的弟弟怎么不见了？
“怎么了？”方士谦稍稍放开王杰希，不解的问。
“王队不但心细，耳朵也挺灵的啊。你是小媳妇吗？赶紧给我从桌子底下出来！”叶玖踢踢会议桌的桌脚，斥道，“就这点出息，也不怕给我们叶家丢人。”
居然躲到桌子下面去了？王杰希一怔之下也是好笑。这家伙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刚刚硬顶叶玖的气势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