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娇……”刘彻有些无言,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刘陵与卫子夫着人追杀她那晚,还是,他下旨将她罢黜长门那日。
“那么多人,血将月浮殿都染红了。”她淡淡抬眸,眸中尚有着悲悯,“所以,至今,我都不敢踏足月浮殿。有时候在夜里,我都仿佛能听见月浮殿里传来地哭嚎。”
“子不语怪力乱神。”刘彻淡淡道,“阿娇姐难道信这个?”“皇上这话问的三怪。”陈阿娇微笑看着他,“我若不信,又如何会行那巫蛊之事?”
刘彻地面色有些变了,“说到最后,你还是记得那个楚服么?”他拂起衣袖,冷冷转了身,淡漠道,“你要知道,就算当年,没有这些事,楚服也是要处死地。朕的后宫,容不下行分桃之事地妃嫔。”
陈阿娇一怔,有些想笑,又有些悲哀。
阿娇,那么那么爱刘彻的阿娇,如何见疑到这种地步?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朕今日便一并说了吧。”刘彻冷冷道,“当初刘陵受封长公主,入住长门宫,乃权宜之计。如今长安安定,朕会为她在长安建长公主府。让她择日搬出长门宫。”
“这,”陈阿娇张口结舌,直接道,“不要。”
可是她还是忘了,她面对的是刘彻。那个从不接受别人拒绝的大汉君主。
“由不得娇娇你说不要。”他回过身,神情阴骘,“刘陵身为长公主,却住在后宫,到底不能长久。”
陈阿娇的面色变了,长门宫作为前皇后的罢黜之地,历来是属于后宫之外的。恢复更新,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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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辞树最是露井桃
皇次子刘据从博望轩下了学回来,远远便间椒房殿殿外站了好些下人。
“参见据殿下。”卫皇后的贴身侍女采薇跪拜道。
刘据挑眉,“是谁在殿内?“
“大将军卫青今日进宫来看皇后娘娘。“采薇禀道。
“知道了。“刘据大踏步的走进椒房殿内。采青有些迟疑,采薇拉住她。“纵有天大的事,也不用拦据殿下的。”采薇这样说。
“母后,”刘据扬声喊道。殿内,卫子夫止了言,含笑看着刘据走向她。
“下学啦?”她爱怜的抚过刘据的额头。
“嗯。”刘据颔首,“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在博望轩还好,回椒房殿的路上,可冷了呢。”殿下,”卫青不由皱了眉头,“怎么能这么娇气?”
“舅舅,”刘据回身,不满的看着他,“据儿又没有说不去,只不过抱怨几句,也不可以么?”
卫青不由语塞,自失一笑,可能是因为卫家放了太多的希望在这个孩子身上,不自觉间就要求他更完满。可是金壁辉煌的未央宫里宠溺出来的孩子,要多么完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据儿说的也对。”卫子夫含笑,问道,“今日石先生讲了什么了?”
“石庆先生讲的是《论语》,我都听懂了。”刘据奶声奶气道,却低下头来,“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给陌哥哥讲学的东方先生。”
一刹那间,卫子夫的脸色有些苍白。僵硬道,“据儿乖,去里面换了衣服。找大姐去吧。”
刘据点点头,知道这便是母亲要遣走自己。与舅舅商议大事了。其实在他内心里,非常不喜欢这样,觉得这时候的母后很陌生,没有平常的甜美温婉。可是他也能隐约察觉到母亲在这座未央宫如履薄冰地处境,心下茫然。道了一声好,悄悄退下。
“据儿太良善,为人也不够果决。”卫青叹了口气,道,“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他到底还小么,”卫子夫勉强笑道,“仲卿,便拜托你多多教导他了。”
“臣自当尽力。”卫青拱手道。忧心的簇起了眉,“前些日子,皇上已经吩咐了司礼大臣。要在年前为皇长子刘陌祭拜太庙,正式登入皇族族谱。[三+書网555sjs]我们便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了么?”
“皇上不让我们阻止。我们便不动。”卫子夫冷笑道。轻轻颔下首去。“仲卿,你可知道。在这个未央宫,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皇上地心意是真的。你瞧王沁馨,当日那么受宠,一介美人,胆敢与我这个皇后抗衡,如今人在哪里?”
“可是明面上看,王婕妤失宠是因为外戚嚣张了。”卫青不动声色道。
“圣宠在,恩义在。圣宠亡,恩义则亡。”卫子夫叹道,“不是王叙章连累了王婕妤,而是王婕妤连累了王叙章呀!”
她起身,踏下殿来,握住卫青地手,“好在你和去病不是王叙章之流,你们的功名,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便是皇上,要罢黜你们,也得细细思量。”她的眼中滚下泪来,“若是它日,我和据儿也走到如此地步,望仲卿念着这些年的姐弟情分,照看据儿则个。”
“皇后娘娘,”卫青惶恐跪下去,“你说哪里地话
,没有皇后娘娘,哪有我卫青的今日?哪有卫家的今日?卫青,甚至卫家,与皇后娘娘和皇次子殿下,都是一体的。”
“仲卿,”卫子夫含笑拭泪,凄然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便不要唤我皇后娘娘了吧。唤我一声三姐,好么?”
卫青亦心下一酸,想起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姐弟相依为命的境况,轻轻唤了一声,“三姐。”
“好。”卫子夫恢复了温婉中正的模样,道,“有时候真的怀念过去的日子,虽然没有如今的地位。可是欢乐却多地多。”“皇后娘娘说哪里话?”卫青皱起了眉头,“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不容我们退了。何况,我们也不会退。”
“这是自然。”卫子夫悠然走在殿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娘娘,昔日你说对待如今长门宫那位,须得以静制动。可是如今我们守,她攻,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她日益得圣心,却束手待毙么?”
“仲卿,”,卫子夫推开窗,望向长门宫方向,“你看,如今这形势,与当年多么相像。”
当年,陈阿娇是皇后,她是刘彻心中疼宠的人。
如今,她坐上后位,刘彻的心,却渐渐移给了别人。
其实,如果她愿意承认,就算陈阿娇没有回来,刘彻地心,也早已不在她这里了。但是,只要不是陈阿娇,她拥有据儿,拥有仲卿和去病,后位便不可动摇。
如果,当年,陈皇后能够容得下她在这后宫生存,她也不会有那样高的想望,此生此世,会有一朝,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但是,既然她已经坐到这一步了,便再也不可能放手,重新回到那个一无所有,任人践踏地卫子夫。“仲卿,你知道么?”她指着般若殿地方向,声音萧瑟,“至今为止,皇上尚未在长门宫留宿。”
“是么?”卫青皱眉,深思道,“这样的话,陈皇后在皇上心中地地位,不轻啊。”
他在心中自嘲,还是飞扬跳脱的去病说的对,大丈夫只愿策马沙场,却来算计这等帷帐之事。
可是,他若想要保住去病的飞扬跳脱,保住自己策马沙场的愿望。便不得不算计这样的事。
何况,卫子夫是他地姐姐。
“仲卿,”卫子夫走到殿中央。用手扣着案上压着的上好雪花笺纸,“你知道。我不是陈阿娇,我没有她的资本,也看到了她地下场。从我登上这个位置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容忍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在皇上地怀抱里。”
“哪怕,这里面,也有她陈阿娇。”她的指甲,在纸上掐出一套印痕。
“我明知道,我应该忍。”
但是,我毕竟是皇上的正妻,我无法看着,他那样的疼宠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前的妻子。
如果这未央宫,有天生不能并存地人,便是我和她了。哪怕是我们自己。也不能改变。
“但是,我还是动手了。”卫子夫冷笑着扬眉。看见卫青惊异的神情。
“你不要担心。”她淡淡道,“我清楚皇上的底线。有对我的,也有对她陈阿娇的。我会在这底线之上,小心行事。”
“皇后娘娘,”卫青沉默半响,方才开口,“你是如何动手的?”
“时候到了,你自然知晓。”卫子夫垂下头,漠漠道,“我不是不信你,却怕你反对。而且,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目前,你需要知道的,首先是,”她收回手,冷笑道,“我会尽力促成皇上留宿长门宫。”
“娘娘,”卫青讶然,“怎么可以“你放心,”卫子夫笑的完美,“我早已经学会了,不在意。”
卫青默然,良久方道,“娘娘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如果不做,”卫子夫苦笑,“就算陈阿娇出了事,皇上也会回护的。”
男人啊,总是这样得不到地最珍贵,一旦得到了,也就弃之鄙履了。“臣能帮上娘娘什么么?”
“自然。”卫子夫施然道,“我要你帮我分化陈阿娇与刘陵。”
“飞月长公主,”卫青一怔,那个先帮助卫家登上高位,后又弃之,投向陈阿娇的女子。“娘娘不是试过了么?”
“本宫从来就不信,两个女子之间有什么真正的友情。何况她们之间有如此错综复杂地关系。”卫子夫微笑道,“就算这份感情是真的,当刘陵嫁了人,夫家与陈阿娇起了冲突,你说,她是向着谁?”
元光年间,卫青尚为建章尉地时候,曾经跟在刘彻身边,见过那个从淮南来地女子。印象中,她的身上似乎带着淮南特有地江南烟雨的气息,笑起来的样子,薄如桃花。
刘陵却不是命薄如桃花的女子,在如今帝都的格局,走到这样的地步,圣宠隆重,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如果可以的话,”卫青斟酌道,“臣愿意迎娶飞月长公主。”他虽已有三子,但正妻之位,一直从缺。以他如今长平候与大将军的地位,迎娶飞月长公主,倒也算身份相当。
“不行。”卫子夫寒了脸,
“仲卿,”她烦躁的走了几步,“你难道不明白,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迎娶刘陵的人,却注定得不到皇上的青睐。”
飞月长公主刘陵,名分上是皇上的堂妹,实际上却曾是皇上的枕边人。
这些年,刘彻以乱伦的罪名,处置了几位诸侯王,自己自然不能再与刘陵来往,落人话柄。但是君王的心里,对得到刘陵的人,必定不会有好感。
卫青是这一代卫家的家主,如日中天,颇得圣宠,卫子夫自然不会拿他来冒险。
“我们必须找一个身份相当,心向我们,却又在朝局上不会起太大作用的人。”卫子夫抬首,淡淡道。
六十五:留得君心细细吟
天色过午的时候,卫青终于出了椒房殿,从南司马门出未央宫,看见一驾车马缓缓驰入,车饰华贵。宫车中人掀起帘来,露出一张熟悉雍容的容颜,却是平阳长公主。
卫青便拜下去,“参见长公主。”
“原来是长平候,”刘婧淡淡微笑道,“长平候是见过皇后娘娘来么?”
“是。”卫青躬身答道刘婧点点头,道,“长平候若要回府,我便不多耽搁了。”放下帘子,不再看。转眼间,宫车碌碌,向长乐宫驶去。
“大将军。”守着宫门的校尉迎上来,“卫将军请吧。”
卫青怅然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平阳长公主是去向太后请安么?”
“似乎是吧。”校尉不太肯定道,“听说丹阳候夫人奏请收养的江都翁主已经到长安了。太后久闻这位翁主温柔娴雅,一等一的气度举止,颇想一见。长公主估计也是来凑凑热闹。”
“哦。”卫青止住脚步。金娥奏请收养皇族女子的事,刘彻已经同意,消息不算秘密,他自然知晓。其实若非这位细君翁主是罪臣之后,皇族女子如何能够随意送养。这桩事,算是成全了双方,倒也不是大事。问题关键是,这收养的主意,是飞月长公主刘陵提出来的,而刘细君这人选,是废后陈阿娇建议的。
王太后自觉亏欠长女,对修成君母子三人颇为疼宠,长安城人尽皆知。当初太后欲将修成君女金娥嫁给齐王。齐王势败除国,主父偃伏诛,这桩婚事自然不成。转将金娥许给淮南世子刘迁。这桩婚事当初卫家不曾在意。却在不经意间成全了飞月长公主刘陵与金娥的姑嫂关系。因为刘陵与陈阿娇亲密。连带金娥与陈阿娇亦走的近。此事若成,则修成君一家,必与废后亲善。
卫青叹了口气。金娥在多大程度上,能左右王太后的意见?
他们卫家出身卑微。姐姐子夫的后位,本来坐地便不如当年陈皇后稳当。若未央宫中,皇上太后尽皆偏向陈皇后,卫子夫的日子,如火上之栗。也就难怪卫子夫不惜手段要扳回局面了。
当他们卫家身在贫贱之时,以为一朝之日,凭自己的力量,若能挣出一番天地,则万事俱足。待到登到高位,方知,高位亦有高位地难处。人在世间,原是没有万事俱足的时候地。
只能投入到如今的局势里,继续奋战。
丹阳候夫人金娥带着刘细君来到长乐宫的时候。母亲修成君与平阳长公主已经在那里了。
“金娥参见太后,参见平阳长公主。”
“娥儿起来吧。”王太后含笑道,“这位便是江都翁主刘细君么?”
金娥身后。六七岁的女孩跪下去,声音细软。“细君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长公主,修成君殿下。”
王太后颔首道。“倒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扶着修成君起身道,“细君,近前让哀家瞧瞧。”那次与刘彻长谈后,刘彻忆起即将出宫地萧方,宣来为王太后治病。萧方不愧医剑双绝之名,一番针灸加几剂方子下去。王太后的头痛竟有了很大好转。刘彻欢喜之下,厚赏了萧方。却命他在京城住下,不得擅自离开。
细君便看了金娥一眼,见金娥神色温软,颊含微笑,放开她的手,于是款步上前,来到王太后面前。王太后搀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番,细君身形尚小,身子又纤薄。但出自大家,虽江都王府迭经变故,但天生的气度神情在那里,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温婉里含着灵气。她看着欢喜,温言道,“细君,从今以后,你就伴在丹阳候膝下,好不好?”
以江都王府如今的境况,她料得刘细君必不会说一个不字。何况,这是连皇帝都同意过的事。然而,细君却低下头去,声音缓缓却清晰,道,“细君是江都王族子嗣,为人子女者,父母纵有大不是,也不能轻言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