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教授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九月几号啊。”
台下正准备去食堂抢饭的同学们面面相觑,马上就有几个声音答道:“二十号。”
“哦,那都要到国庆了,这样吧,我布置一篇三千字的论文给你们,研究一下魏晋时期的文学,国庆后把电子版和纸质版一起交给学委。”
在众人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教授悠然地提着公文包走出了教室。
与此同时,卓蔚成的微信收到了言川兀的私聊消息:“怎么样?中古文史的教授有没有图穷匕见?”
卓蔚成已经无力去因为对方的幸灾乐祸而大发雷霆了,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我这儿有个让你喜闻乐见的消息,那就是如你所愿,我成功被他刺到了。”
他的心,在木容九月三十六度的天气里如坠冰窖。
他浑浑噩噩地和郁景徐融入下楼干饭的队伍,耳边果不其然充斥着各种吐槽的声音,它们核心思想都只有一个:在第一节正课上就喜提论文,格式也不给一个,现在的精神状态真是太好啦。
郁景徐翻找了一下帆布包,懊恼地问道:“学长中午要回宿舍吗?我好像忘记带钥匙了。”
“啊,回,我点了食堂的外卖。”
卓蔚成把那辆承载着郁景徐社死回忆的小电驴甩在教学楼下,和对方一道从树荫遮蔽的小路绕回了竹园,想要拥抱空调的迫切心情让他暂时忘却了论文带来的痛苦。
他们下午还有一节现代汉语,据说负责授课的就是那位在新生教育周上甩出“四大名补”表情包的讲师。
一提到现代汉语,卓蔚成又想起了和言川兀打的赌,十二月份,他势必要和普通话二甲和英语六级决一死战。
大热天总是让人没什么胃口,点食堂外卖一是因为不想抢饭可以直接送餐到楼下架子上,二则是因为想在宿舍里多吹会儿空调。
于是在楼道里撞见的四个人,手里无一例外都提着外卖盒。
言川兀风卷残云地解决完外卖,拿纸巾擦着从额角淌下来的汗,在心里吐槽这个天吃饭就像是蒸桑拿一样。
他稍稍缓过劲儿来,便凑过来关心两位大一生的论文大业,“怎么样,你们今年要写啥?”
卓蔚成把舀起的一勺四果汤放下,“好像是魏晋文学?”
“哦,我觉得你们这个选题挺好写的,他去年让我们研究的是《楚辞》。”
“求舍长赐教!”卓蔚成就差冲过来给他磕个头了,郁景徐闻言也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言川兀顿觉自己所行的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善事,不自觉地咳嗽了两声,“就从文学自觉下手嘛,谈谈建安风骨和正始之音,再结合一下钟嵘的《诗品》,别担心,教授知道大一是写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他云淡风轻地安慰了两人,还在宿舍群里发了一张论文格式的要求。
“对了,他让你们写多少字啊?”
两人异口同声道:“三千。”
得到回答后的他幸灾乐祸,“诶嘿,他去年只让我们写了两千,果然,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卓蔚成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滚。”
午休起来总会晃神一会儿,卓蔚成唉声叹气地从床上下来,眼睛向窗外瞥去,外面骄阳似火,上午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下午怕是要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被热化。
他正为此头疼脑热时,一沓清凉贴就递到了他面前,又听得郁景徐道:“学长拿去用吧,我上午就看你好像热得很难受。”
他道了谢,却只从中抽出一张,“说来惭愧,渝州也是火炉般的天气,我还是不太耐热。”
郁景徐灌了一口已经不算冰爽的水,用瓶身贴着脸,一向白净的面庞难得透出几分红润,冲他笑道:“蜀川也热,在那生活了十多年,我都没能完全适应。”
卓蔚成默默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他心里只想着这人脸真白。
他们稍稍去早了点,坐到了第四排的位置,即使下午只有他们班在上现汉,前面三排依旧一座难求,看来,大家刚开学的热情还未完全消减。
时隔几天的时间,那位讲师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这次倒是做了个更为正经的自我介绍,并在最后表明自己是一班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