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居然有个教堂!”陶权也惊异不已。
霍湘一扬下巴,“想进去看看么?”陶权猛点头。
两人接过主事人递来的宣传卡单,上头简述着耶稣的一生,“可以进去听的哦,每周末都有礼拜的哦。”
走进小教堂,两侧的彩窗依次排开,中间隔有纺布名画,左手边有个简易的忏悔室,教父所坐位置空无一人。
再往前,拜占庭风格的门柱双连八柱,通往祭坛,传教士在左侧讲台,用夹杂杭城方言的口音将圣经里的故事娓娓道来。
两人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兴许是很晚了,教堂里没有太多人,加上他们只有十个不到。
陶权听不懂这些宗教故事,也不感兴趣,目光四处游移,前边有个小妹妹趴在桌上睡觉,再远处有一家子外国人认真地听着。
霍湘拿出桌下的讲义,找寻传教士正在讲的部分。
纸张轻轻被翻开。
霍湘的骨节被夜风吹得发白,可又是那么修长。
指尖游走在宋体许久,终于找到对应的内容。
陶权一只手撑着脑袋,光明正大盯着霍湘发笑,“霍湘。”
霍湘听闻转过头,面色一如去年这时候,他们初见,霍湘从昏暗的吧台抬起头,上挑眉毛,问说我认识你吗?
“我们是去年这个时候见面的,”陶权说,“我也是6月13号到的杭城。”
霍湘笑起来,可以用明媚形容,“我知道。”
陶权也舒心地笑了一下,靠到椅背,认真去听传教士的话。
“我们有家在天上,我们在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寄居的……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
“除他以外,别无拯救!因为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我们可以靠着……”
“赞美应当无处不在,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
纸张轻轻被翻动。
陶权为霍湘撇开书页,用粗糙的手掌把脆弱的纸张铺开。
传教士的声音浑厚有力,外头的夏虫嘶鸣黯然失色,在一句句遥远的讲道声中,偶有别人打鼾的声音,每当听到,陶权就会看霍湘一眼。
看得多了,陶权也就懂了霍湘为什么带他去算自己出生的日子。
霍湘不是自己为自己算的,如果他对自己的生日有执着,肯定第一次去事务所的时候就给算了。
这次才去,并且还带上他,说明霍湘是想让他知道这些事的,身世……生日……名字。
纸张轻轻被翻动。
霍湘忘记看到哪儿了,也不关心,他扯掉自己的口罩,也扯掉陶权的。
深灰的眼眸里,陶权痴痴地望着他。
他们刚滑完板,体温还很高,陶权闻见一股霍湘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的汗味之外,是那款香根草沐浴露的香气,这混杂的气味被体温蒸腾成一种特殊的嗅觉体验,像是某个冬天的正午,躺在草坪上,风拂面颊,你闻见的干草的芳香。
他记得,他们的被窝也是这种令人沉沦味道。
门口分发宣传页的阿姨踏脚进入,径直走向讲台,睡觉的小妹妹起身打了个哈欠,今晚的礼拜即将结束。
忏悔室的小木门被风吹得嘎吱响了,彩窗下的圣洁白花也摇曳了。
下一瞬间,霍湘偏头,凑到陶权面门。无声地突破了,长久以来在两人之间,仅剩的,那一片花瓣的距离。
在这个有些微神圣的时刻,陶权得到了一个清浅的吻,短暂得如同翻开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