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听我解释,洲洲,你听我解释!”裴冽慌乱地开口,想要追上云洲离去的步伐,然而青年却只留给他了一截决然又冷漠的背影。

裴冽有些失魂落魄地定在了原地。

那不是他的洲洲,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洲洲会用水光潋滟的眼睛笑着看着他,而不是只留给他一截背影。

可是他的洲洲,不要他,也不要这个世界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裴家新晋的掌权人,毫无形象可言地在众人的目光里一点一点蹲了下来,狼狈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前额抵在膝盖上,无声地哭泣。

他的洲洲好像真的永远地离开他了。

被一场大火一点一点蚕食的感觉该有多痛、又有多绝望啊。

他的洲洲就好像是一场风,不肯为任何人停留,风散了以后,也不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最让人痛苦的不是风不愿为他而停留,而是他原来,也曾经拥有风。

裴冽从未有过这么痛苦又绝望的时候,但云洲却没有回头看。

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注定无法回头了。

他和裴冽荒诞的“爱情”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也就更加不需要回头了。

他只是独自走到角落,自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如同曾经擦拭被人碰触的肌肤的时候那样,擦拭着自己被裴冽握过的手腕,甚至不愿留下一丝属于裴冽的气息与痕迹。

裴冽怎么敢用那双罪恶的手该碰他。

接着,云洲绕过人群,将自己带来的花摆在了最中央。

他本来就要抽身离开,却发现在他遗照的周围很多束花,并非寻常的寄托哀思的菊花、百合与康乃馨,而是代表了爱情和追求的玫瑰,而在这些花束上,都夹有一张张的卡片。

这些卡片的形状、大小、颜色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其上的笔迹凌乱又颤抖,还有墨迹被水晕开的痕迹。

像是写字的人心绪剧烈起伏,连笔都很难握紧,以至于写出来的笔画乱得不成样子,纸面上的墨迹更是被一滴滴坠下来的泪水打湿后洇成一片。

云洲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在其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名。

答应许他一分利的陈哲陈董在其中,那位出现在裴远口中希望他多多交流的秦冉峰秦总也在其中。

云洲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他倒没听说过这种事,在他活着的时候,那些名流权贵贪恋他的姝色,却不肯以追求者的身份平等对待他,只拿他当作可以被用来交易的玩物,可他去世以后,却给他献上了代表爱情的玫瑰花。

一个个都和裴冽一样,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在人死了以后反倒幡然醒悟,倒是真的蛮好笑的。

死人需要玫瑰花做什么呢。

不过是打着爱意的幌子掩耳盗铃,同时打扰他的安宁罢了。

云洲俯下了身,将那些带着卡片的花束挪到了离“自己”远一些的地方,接着向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再见了,裴云洲,我带来了你最爱的鸢尾花,也带来了你一辈子都在渴求,可是一辈子都没有真正得到的爱意。

我会带着你那一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成为漂浮在云上的一座小岛,高高在上,得到所有曾经伤害你的人的仰望。

做完这些,云洲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会场的主舞台上响起了一道苍老又沙哑的男声。

裴远挽着他的爱人共同上了台,在话筒面前低垂着头,语气里的伤怀不加掩饰。

“很感激各位能来参加我们的小儿子的追悼会,小洲生前没有过过盛大的生日,今天也算是对他的一个弥补。”短短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裴远好像就变了个人,就连背都有些佝偻,说话时也不似从前那么从容不迫,就这么一句话都分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说完。

“小洲虽然从没有说过,可我们知道他喜欢热闹的生活,所以今天的追悼会不设门槛,就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送送他。”裴母跟着道。她原本才刚过五十,保养又十分得宜,看不出半点老态,但眼下却如同风中残烛,脸色苍白得吓人,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