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结果发现,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天鹅,有的说是鹫鹰,有的说是神鹊,有的说是火燕,还有的说是乌鸦……后来,我把所有的部族传说中的神鸟都画在地图上各部族相应的位置,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卫律恍然道:“你是说,那玄鸟能变幻形体?”
李陵摇头。
卫律猛地又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卫律皱眉道,“当初来到世间的神鸟,其实不止一只?”
李陵还是摇头。
“神鸟只有一只。”李陵捡起一根树枝,指着那地图道,“但因为神鸟来自遥远的高空,所以从不同的地域看,大小是不同的。大体来说,远离北海的部族,把神鸟的模样都说得很小,说是雀、燕、鹑之类;接近北海的,就说得较大,是鹰、鹫、凫、雁等。尽管部民历年游牧移徙,有一定变动,但大致的方位不会相去太远。毕竟他们各有分地。去除掉那些因为战乱、天灾有过远途迁徙历史的部族,就会发现,这幅玄鸟分布图,玄鸟的体形完全是以北海为中心,向外一层层有规律地变小。”
“天!”卫律以手加额,道,“原来如此。我没找错人,少卿真非常人也。远小近大,我竟然没想到这层!”
李陵道:“我也是画在图上才看出来的。坚昆、丁零一带所说的玄鸟,我没标注上去,因为我无法画出来。我想你也知道,这一带都说玄鸟是只大鹰,而且有着‘铺天盖地的翅膀’。”
卫律道:“对,确实如此……”说到这里,卫律忽然想到了什么,住口不语,脸上露出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复杂神情。
李陵扔下树枝,对着卫律点了点头,道:“你想到了?如果玄鸟真有这么大,你早该发现了。而你至今没有找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永远不可能找到了。既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里,那么玄鸟的归宿,当以这里的传说最为可靠。丁零、坚昆两地的传说都是一样的:神鹰飞得累了,打了个盹,结果神鹰羽毛里的火掉在了地上,点燃了森林。大火日夜燃烧,将森林里的石头都烧红了。神鹰想用翅膀扑灭火焰,但最终还是扑救不及,最后神鹰在熊熊烈火中死于大海。丁零王,也许你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世上确实存在过这神物,但现在,它已经死在这片大海深处。”
卫律道:“不!就算在海里,我也要找到它!它未必一定在最深处,如果当时它是坠落在沿海,我可以动用我整个丁零部的力量,将它打捞上来!”
李陵叹了口气,道:“我只怕,它恰恰是在北海最深处。”
卫律道:“为什么?”
李陵蹲下来,将地上的沙土堆成一座狭长的山川形状,道:“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这北海沿岸的地形全都勘察过了。发现这片海很奇怪,”说着以掌为刀,从中间把那沙山缓缓划开,那沙山便纵向一分为二,“这海形状狭长,两岸耸立着巨大陡峭的高山。再看海底,一般的河湖海洋,总是从边缘向中心逐渐沉降的,而这北海,却是从海边开始就陡然急速下沉!如果把这海底的形状和它两侧的高山放在一起看,就好像一条巨大无比的山脉从中间裂开,一直裂到地底深处,或者说,像是一座大山没有合拢。这样的古怪地形,总让我觉得在哪里听说过。我想起你提过《山海经》,然后就想到一个地名——不周山!”
卫律心头一震,道:“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李陵点头道:“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此书荒唐不羁,毫无价值。直到我亲眼看到这古怪的地形,竟与此书中的记录如此吻合,才相信了你说的话。尽管因为种种原因,书中内容颇多错乱颠倒,但其中许多记录,确实是事有所本的。难怪自古及今那么多学者找遍天下名山,都考证不出这座神秘的大山到底在哪里。因为它根本不是单纯的一座山,而是要山海合一来看!这北海一望无际,我动用了那边带过来的最好的水准尺钜司南,量山测海,计算比例,图绘其形,才发现这‘有山而不合’之形。让我想不通的是,上古堪舆测绘之术不可能比今日更高明,他们为什么能用如此精准的语句描绘出这特殊的地貌呢?”
卫律喃喃地道:“玄鸟!”
李陵道:“你是说……”
卫律道:“这地形是从空中俯瞰看出来的!绘这《山海经》原图的人,一定登上过那玄鸟。”
李陵摇头叹道:“你真是一个什么都敢想的人,我没你那么大胆子,也没你那么好的古文功底,所以,我只拿了淮南王那部《淮南鸿烈》来看。我看你那些书里,《淮南鸿烈》的简册是最新的,像是没动过。你大概嫌淮南王好神仙道术,以为价值不大,连翻都懒得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其实,淮南王虽是为了求仙得道编撰此书,但他手下有很多宾客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编这部书时,也把许多上古天文地理文献做了整理。我就是在那里面看到了关于不周山的一条重要记录,‘有娀在不周北’!”
卫律惊叫起来:“什么?”
李陵道:“有娀果然如你所料,是在北海一带,不过,几千年
前它的方位是在北海北部。换句话说,玄鸟极有可能是坠落于北海的北部海域。非常不幸,卫律,那恰好是整个北海最深的地方!我拿我所能找到的最长的绳子系了碇石放下去,都无法探到它的底。”
卫律道:“你用了多长的绳子?”
李陵道:“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