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总之,你几乎找不到一个办法来保全自己来之不易的财产。所以,算缗从来没有人愿意如实缴纳。违法是找死,守法是等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皇帝任用杨可推行“告缗”,利用最赤贫的民众对财富的渴望,鼓励检举,瓜分富室。一时之间,杨可告缗遍天下,告发者络绎于途,投机取巧的乡间无赖一夜暴富,胼手胝足的辛苦创业者倾家荡产。朝廷获利亿万,府库充盈,修上林苑,凿昆明池,建柏梁台,一座座壮丽宫室树立起来的背后,是天下中人以上人家,大多破产,民间不事蓄积,无心创业,百业凋敝,物价腾贵。
我站在家园的废墟上,明白自己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只有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才会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脆弱。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雄心壮志,怎样的文才武略,无非都和蝼蚁一般,随时可能被权力碾压得粉碎。
我潜入李府,李广利已高升贰师将军,到西域逞威风去了,我只找到了李延年。
当时李延年正在内室,失魂落魄地坐在他的琴前,一手撑着下巴,两眼发直。看得出,那琴已经很久没动过了,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李延年看见我,吃了一惊。
“你、你还活着?”他结结巴巴地道。
“是啊。”我说,“真是遗憾,让你们失望了吧?”
这时,李延年做了一个让我吃惊的举动。他不逃不躲,居然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道:“卫兄,求你帮帮我。我妹妹她、她怕是阴魂不散了……”
我愕然道:“你说什么?”
李延年哭丧着脸道:“陛下叫人给她招魂,我妹妹不知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把招魂的方士都杀了灭口,还、还叫人用朱砂画了她的像,不知道想干什么。照这样下去,我们、我们李家迟早要出事……”
我看着李延年,此时的他,脸色灰暗,神情憔悴,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我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不久以前还不可一世的暴发户。
我冷笑道:“直到现在,你所关心的,还是你自己的祸福!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一次阿妍所受到的伤害?!人若死而有灵,她必然知道一切了,你居然还指望她显灵,在陛下面前替你们兄弟美言!哈!”
李延年急忙拉着我的衣服下摆,道:“不,不!阿妍她、她不会恨我的,她知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她临终前还托陛下善待我们兄弟的。卫兄,我知道你恨我,可、可阿妍心里一直有你,这是天大的危险。你被捕下狱那天,阿妍竟然不避嫌疑为你求情,请陛下看在你曾救过她一命的份儿上,放你一条生路!这、这要换了个人,陛下早就疑心大起,两人都会被碎尸万段。可那次陛下居然真的没杀你。陛下实在是太爱她了。越这样,我越害怕。你一天不死,我们李家就一天不得安宁。我、我只是自保,不是存心要害你,真的……”
我的心再次被撕裂。
阿妍哪,阿妍,你到底有多少牺牲是我所不知道的?我自以为是在为了你而辗转煎熬,自以为是苍天佑我大难不死,却不知道是你在抵押你的生命,换取了我的生存。
我仰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来。
李延年道:“好歹、好歹你爱过我妹妹,就看在阿妍的面儿上,帮帮我吧!”
我咽下一口泪,长出了一口气,道:“要我怎么帮?”
李延年拖着我的衣服,急急地道:“听说那方士招魂的法器是面镜子,陛下把镜子藏在柏梁台上,我可以设法让那里的守卫离开一小会儿。你、你身手那么好,天禄阁密室都能进,八成也能进那里。求求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好好地走吧。阿妍一直爱着你,她、她会听你的……”
我看着李延年,只觉得这个人可鄙又可怜。我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克制住对这个无耻小人的厌恶,扯回自己的衣角,道:“今晚子时,你调开柏梁台守卫。”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个人不值得我杀,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李延年在我身后絮絮地道:“我知道,她是真的爱着你的。她曾为你剪过一缕头发,不知藏在哪里了,我搜过,没找到,一定是给了你了……”
◇◇◇◇
深夜,柏梁台上北风呼啸,我拿到了那面石镜。
石镜背后铭刻着八个奇形怪状的文字,那是一种极其古怪,但又是我无比熟悉的文字——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和这种古文字打交道。
这正是孔府古简上的那种文字!
看到这石镜的瞬间,孔府古简上那许多曾经让我难以索解的、毫无头绪的片段章节,忽然一齐清晰了起来,仿佛一道雪亮的雷电劈开漆黑的天幕,照亮了无数错综复杂的谜团。
那无数不解之谜,都起源于一起离奇的事件:“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一直以来,史家都以为玄鸟生商只是先民们编造的神话。事实上,欺骗与伪造是今人的惯技。上古小国寡民,人心淳朴,那首诗,是先民们对一起奇异事件的真实记录:商王族的祖先,是乘着黑色的大鸟
从天而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