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将自己颈间的玛瑙珠子摘下套到李陵的颈中,然后便咯咯笑着逃开了。
单于哈哈大笑,向瞠目结舌的右骨都侯道:“看到没有,连我的女儿也看出来了,谁是真正的英雄。”又转向李陵,举杯道,“来,李将军,让我们……”
“别叫我将军,”李陵低声地道,“我原本就只是一个骑都尉,并且现在已不是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陵终日百无聊赖地带着几名亲信飞鹰走马,四处游猎。
开始,还有一些匈奴贵族对他感到好奇,想跟他搭讪。但渐渐地,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只对游玩打猎感兴趣,跟他聊行军用兵之道,他往往心不在焉。他那百发百中的箭术,都用在飞禽走兽上了。
时间一长,他们终于对这个据说曾以区区五千之众力敌八万精兵的年轻人失去了兴趣。
秋高马肥,蹛林大会。
匈奴各部贵族骑着自己最好的骏马,各率一部人马,奔驰于林木间,击鼓呐喊,将林中各种野兽惊吓出来,然后追逐射猎。大大小小的狐、鹿、獐、狍惊慌失措,被驱赶得无处可逃,向早已设下的埋伏圈冲去,被早已守候在那里的猎手射中毙命……
一年一度的蹛林之会,是匈奴贵族最爱好的游戏。既为课校人畜,也为聚会射猎,以示不忘祖先。
单于和卫律并肩站在山上,看着正兴致勃勃地指挥部下围捕一群驯鹿的李陵。
“他要是练兵也有这份兴致就好了。”单于叹道,“他练出来的兵是我所见过的最勇猛的。可现在他只对打猎感兴趣,单于庭的野兽都快让他猎光了。”
卫律微微一笑,道:“他还年轻,就让他先玩一段时间吧。大单于听说过他祖父打猎打昏头把一块石头当猛虎而射箭入石的事吗?他游猎的爱好大约是家传。对了,拓拔居次近来好吗?”
单于道:“你去问问李陵吧,他到现在还没碰过我女儿一根指头。这小子,在那边有相好的吗?”
卫律眼中掠过一丝警惕的光芒,但一闪即逝,若无其事地道:“他是娶过妻室的,可能心里还有点别扭吧。单于不用急,时间一长就好了。说到练兵,上回来归降的那个塞上都尉呢?可以请他来试试吗?”
单于不屑地道:“他?那个软骨虫,成天就会拍我母后的马屁!”
卫律道:“单于只是想让我们的人熟悉那边的战法,这个他也做得到。”
单于叹了口气,点点头。
卫律又道:“大单于,这段时间,您还是……少去李陵那里吧。”
单于诧异地道:“为什么?”
卫律道:“他的家人还在朝廷的监押之下,他是个孝子,只怕心情不太好。”
历年蹛林大会,尤以今年的猎获最为丰盛,因此一天下来,人人兴高采烈,意犹未尽。
入夜,草原上燃起堆堆篝火。被宰割好的猎物架在火上,越烤越香。众人炙鹿烤羊,谈笑风生。
一群人中,一位蒙面巫师坐在地上,敲着小鼓,用奇特的语调吟唱着祭歌。那巫师音色清亮,音调时而激越、时而婉转,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李陵站在人群外的一棵树下,静静地看着那唱歌的巫师,一语不发。
卫律托了一盘鹿肉,向李陵走去。
“为什么不吃?”卫律道,“你今天箭无虚发,大展神威啊。这次的猎物,只怕十之三四都是你一人打下来的吧。”
李陵依然看着远处,道:“我不饿。”
卫律道:“就算你不在乎,也给你帐中那个女人带点吧。”
李陵只是盯着那唱歌的巫师,道:“你好像管得太宽了吧?”
卫律把鹿肉放下,悠悠地道:“我是为你好。李少卿正当盛年,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摆在你帐篷里半年多,一次也没享用过。人家会怎么想?不是你下面有病,就是你上面有病!”
李陵立时收回目光,盯着卫律,道:“不近女色有罪吗?”
卫律耸了耸肩,道:“我没这么说。不过一般来说,想不利于人家父亲的人,确实是不愿意和那女儿发生感情的。”
李陵眼中寒光一闪,道:“你刚才一直滴酒不沾,一般来说,心里有鬼的人,确实是怕酒后失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