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男子的死让我不住颤抖。老实说,我一直拼命压抑内心的恐惧。我起身再度俯瞰那具尸体,墨绿色的军服到处都是污泥与破洞,显得极为狼狈;满脸的胡须,还有可能因饥饿而瘦削的脸颊,全让我猜想,这男子应该是一名逃兵。
“我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开始观察四周。虽然后来下的雪让脚印多少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男子的足迹从敞开的大门一路延伸至此。从这点来看,他应该是遭自背后突如其来的攻击。就在这时,我突然明白是什么让我感到不安,一阵强烈的冲击就这么袭来,令我无比震惊,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积雪约五公分深,前庭里的每样东西全被覆上皑皑白雪,从大门到玄关的模糊足迹是我留下的,另一道延伸至前庭中央的尸体脚边的,则是这名死去的男子的,至于絃子穿木屐行走的足迹,则是往返于玄关至尸体头部旁边……
“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令我全身战栗,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我推测,凶手是拿着短刀,从男子身后刺入他的脖子,但四周完全不见凶手的足迹,也没有凶手离开的足迹。
“现场只有被害者的足迹,没有凶手的足迹!。
“我的思考就在这一瞬间停止运转——”
◇ 3 ◇
“等我回过神后,我要站在玄关发抖的絃子留在原地,在我回去之前,绝对不要随意移动,也不要走到前庭。
“我离开尸体,小心不要踩到那两道已然成为物证的足迹,从一旁绕过,走向大门。我在大门停下,观察前庭与外面的路,两边的雪地上都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大门前的小径比一辆车子再宽约半个车身,并缓缓向下倾斜,我在前面停车场留下的脚印已经被埋在雪里,那辆黑色箱型车也几乎被白雪淹没,看起来就像一间雪屋。小路在停车场前左转,男子的足迹往弯道下方一直延伸,过了大约一百公尺后,同样被掩盖在积雪之下。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仰望,低空中仍是厚厚的云层笼罩,虽然雪已经停了,但不晓得何时又会开始下。
“我望向‘久月’,决定回头。进入大门后,我顺着树篱,沿前庭边缘走了一圈,虽然树下或草地的土壤有几处翻动过的痕迹,而且比起积雪,泥泞更容易留下足迹,但我最终仍是没发现任何足以说明这起杀人事件的痕迹或证据。
“我大致调査了一下,回到玄关时,‘久月’的主人雅宫清乃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一旁的絃子则因恐惧与担心而一脸茫然。
“我简单地向清乃说明状况,并要求她请这个家里的人暂时不要离开屋子,又向她借电话,却得到电话线早在一周前于山麓某处断掉,至今还没修好的消息。我想了一下,向清乃要了两条毛毯盖在尸体上。这么一来,在我去找支援的这段期间,就算雪又开始下,尸体也能尽量保持原状。
“做完这些安排后,我便独自下山,因为雅宫家没有其他男性能胜任这份工作。然而,正如我所担忧的,在我抵达山脚时,天空又开始飘雪了,虽然不大,但我仍担心前庭的证据会消失。
“我在来时经过的派出所打电话回三多摩警局,等我与监识人员一同开车返回现场时,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第六章 过去的亡灵
◇ 1 ◇
中村警官握紧拳头,五官因苦恼而扭曲,仿佛这些话语就如毒药般令人痛苦。
“我再度回到雅宫家时,盖在尸体上的毛毯已经被雪花覆盖。负责调査这起案件的总指挥是三多摩警局的京本武司副警官。他是个蓄着八字胡,态度十分傲慢的人。在返回雅宫家的路上,我已向他说明整起事件的梗概。
“京本副警官一进入屋内,随即集合雅宫家所有人做笔录,然后与我一起去旁观监识工作。他要我重演一次发现尸体后所采取的行动,并仔细确认被害者、足迹与地形等相关资讯,但因为后来的两个小时内又下了大雪,那些脚印全被雪埋住而无法辨认。我本来想在脚印消失前先拍照、用石膏取脚型,可惜时间上来不及。”
兰子满脸严肃,手指卷绕领子旁的鬈发。这是她在集中精神时的习惯动作。
“中村警官。”她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说,“那名军人有没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先遇刺,然后走到前庭中央才断气?我的意思是,他在临死前拼了命地从门外走进来,但最后还是不支倒地。”
“那是不可能的。”中村警官无力地摇摇头,“一个脖子被剌入一把短刀的人,怎么可能有办法走上十几公尺?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脚步通常都会很凌乱,他的足迹却很整齐。还有,就伤势来看,他应该是当场死亡,因为警方在短刀上验出许多乌头硷,光是这样就足以夺走他的生命。”
“或许凶手真的是从后面将短刀射向死者吧!当然,是从门外投掷的。”面色凝重的村上刑警打岔道。
“我刚刚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短刀的刀刃完全没入死者的脖子,刀尖几乎就要穿透喉咙,如果
是用投掷的,刀刃绝不可能刺得那么深,而且不论是从哪个地方射来,距离都太远了,因为尸体的方圆十公尺内,并没有任何能让凶手藏身的地方,无论是前庭或建筑物外面,地上的足迹除了死者与我的之外,没有第三人。我们也彻底调査过门柱、屋顶与树木,完全没发现有人躲藏过的可疑痕迹。现场的积雪根本就没被破坏。”
倒在雪地上的尸体,在积雪上扩散的红色鲜血,没有凶手足迹的杀人事件——我想像着这出惨剧,喉咙因恐惧而感到干渴,冷汗从额上滴落。
“当天雅宫家的人全在家吗?”兰子口气沉稳地提问。
“不,只有小川清二不在,他好像去镇上买东西。”中村警官仿佛被吓了一跳,突然回头转向兰子。
“浅井重吉也在吗?”
“他也在。在那之后,我就见到浅井了。”
“那么,你在玄关有看见他的拐杖吗?”兰子突然提出的奇怪问题令中村警官不禁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