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常与飞廉经过漫长的旅程,在海雾突然散去时,听见歌声。
飞廉放心地睡在车厢里,因为他不会驾车。允常擅长驾车、射箭、算术等贵族活动,飞廉则擅长允常所不擅长的,他们彼此互补……在海雾的那一头,少女们在歌唱跳舞。
他们俩看着少女们,宛如做梦一样。
飞廉走向最美丽的那名少女,她一直在默默凝视他,等待他上前邀请自己,允常则默默凝视着飞廉走进少女的视野。
他们过去几天的逃亡已告一段落。
他们第一次较量结束时,允常蹲在河边清洗衣裳上的污迹,飞廉则在折腾马车。这是卫队长的责任,责任和菜单,是他们最厌倦的两件事。
他走过来,蹲在允常身边。允常只是稍微侧头看他,他轻轻撩起允常满头的卷发,抚摩他的耳廓,拉了拉他的耳垂,然后把食指和拇指撮着凑到他的眼前——那是允常遗落的珍珠耳环。这个轻率的举动后来一直重现在允常心中,连同之前的流放,允常唯一一次没游过海峡,因为水母刺中他的腿而半途折返,在海滩上飞廉为他拔去腿上所有的刺。那种无声的喁喁,那种阳光下的表露,仿佛将爱意大白天下,一直是允常期待的——有人可以公开地爱他。这是他日渐零落的长久回忆,必须隐藏的回忆,由于过于甜美而变成了剧痛。
这时一个更小的姑娘凑近允常,问他,“你们是兄弟吗?”
“嗯?”允常不知该怎样回答。
“她是我姐姐。”少女指向飞廉的舞伴,“你同我跳舞吗?今晚你们可以住我们家。”她非常年少,额头和脸颊涂着蓝色的颜料,这是非常愉快时少女所抹的标记,非常清爽非常健康,她把允常也拉进舞圈。
雾又湿又冷,少女踏在鲜花盛开的田塍上,头发贴在允常失落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是距离越君允常加冕典礼……一千七百天,距离飞廉死去……一千七百八十七天的野趣。
此后的一千七百八十七天,允常猜测,飞廉对他的态度是不停地补偿。因为飞廉不该占他心灵脆弱的便宜,就像一个负心汉不停地送一个已经不为所爱的女人以礼物,希望能迅速弥补她心灵的裂缝从而更快地抛弃她。他只是飞廉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谁也不想断送前程而处理不当,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国籍、他们的责任和情感比阡陌更破碎支离,谁都感到以后双方都不会满意,也不会得到幸福。漫长的旅程浓缩为一支短暂舞曲,起舞的清影像火花一样噼啪作响,被践踏的恋歌与花塍,只能任其忧伤。
end。
二零零七年一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