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觉怎么样?”上了马车后,达西摘下帽子向坐在一边的妹妹问道,“喝茶的时候我本来希望你能为我们弹首曲子的,但我看到你们坐在那里一直在聊天。”
一种奇妙的感觉,令他并不想喊出那位小姐的名字,因为那会让他感到不自在甚至是羞怯,因此用了“你们”来指代乔治安娜和那位小姐。
“哦,对不起哥哥,我没有注意到。”乔治安娜不好意思的冲着哥哥笑了起来,“我们当时聊得太开心了。”
“那么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呢?”达西换了个姿势,让脊背以自然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但天知道他的肌肉有多么的紧张。虽然他明知在黑暗中,乔治安娜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他还是想表现的坦荡一些,让她明白自己只是想关心她,而不是失礼的打探另一位小姐的情况。
“我们聊了些有关男爵的事情。哥哥,你知道吗?男爵曾经从八个奥斯曼人的刀下救了一个法国人!当时男爵仅凭着一把□□和一把佩剑和他们周璇,且战且退,弹尽粮绝,最后他们是靠着吃男爵的战马才活了下来。”乔治安娜语气中满是那种对英雄人物的崇拜和憧憬,对于这个单纯的一直生活在平静中的小姑娘来说,那样冒险惊奇的异域生活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因此愈发的显得吸引人,这种吸引力恰如尼加拉瓜瀑布的壮丽之于一个只见过湖区静谧之美的人。
这种吸引力有时候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是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们极容易被这种感动和震撼所迷惑了心智,甚而陷入一种自以为是的爱恋中。不过幸好,这姑娘之前刚受过一次情感上的欺骗,她敏感而细腻的情感世界无法立刻的摆脱出来,而她那位新交的好友在讲述过程中调侃而非夸张的描述方式,也让整个故事的趣味性多于壮丽,因此那种可能存在的爱恋完全没有发生在这个姑娘的身上。
这个在各个社交场合里面流传甚广的故事,达西当然听过,这甚至成了男爵的众多传奇之一,以讹传讹的,到最后,甚至有人说他单枪匹马的从一个营的土耳其人的包围下救出了一个法国商队。
当他把这些传闻拿出来说给男爵听后,男爵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他要是真有这种本事,最后也不会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从希腊逃跑出来。虽是自我调侃,但男爵的语气听了不免让听者感到悲伤。达西心想,对于那些无所事事之人来说,男爵所经历过的悲惨,只不过增加了他经历的传奇,而那些于男爵有切肤之痛的往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此一想,他便不免对那些千篇一律的社交活动感到厌烦。
达西脸上轻蔑的表情,让男爵误以为他是对这些喜欢夸夸其谈的喜好夸张的庸碌之人的不屑,男爵不禁以一种对待晚辈态度劝导道,“这些人并非不知道事实有所夸张,只是说者能够在这种夸张的事实中得到别人的注意,而听者也能从中满足自己的猎奇心态,两方都有受益,且这些传言又多于自身利益无碍,这种行为便难免不受控制。”
男爵虽然说的有道理,但达西却无法接受,他素来认为传闲话以及多话不是一个绅士所应有的表现,因此很多时候他宁可让别人因为他的沉默而觉得傲慢,也不愿口若悬河的讨人喜欢。
对于他的这种脾性,男爵倒是知之甚深,因为他的好友,达西先生的父亲——老达西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正是这样一副性子,这也使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城里的人们所不喜。 虽然老达西先生一直认为这种误解与他而言无甚损害,因为他也不乐于去与这种只图外表的人打交道。但行年渐长,他未尝没有过后悔之心,虽然他也知道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未必能做到长袖善舞的讨人喜欢,但他多少还是希望继承了自己这种性格的儿子能稍微有所改变。只可惜,在老达西先生未及对儿子做出教导之前,便匆匆过逝。
男爵虽然不知到老友的这番心思,但多年的至交,让他天然的对老达西先生的想法心有灵犀,因此他不免开口劝道,“你父亲的品行一直是我所敬佩的,然而,世人多愚昧,容易被眼睛和一时喜恶所影响的人终究占了大多数,有耐心去感受别人心灵的毕竟少数,所以除非切身有感,大多数人多会将这种第一印象维持终身。”
对于男爵充满诚意的劝导,达西深表感激,但他仍然认为他的言行只需遵从与他内心的道德准则,而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的认为,像她那样聪慧的姑娘,当不会随便对他产生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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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后,天色已经很晚了,交代过乔治安娜早些休息后,达西想了想又忍不住说,“你若是觉得布朗小姐和你谈得来,便可多与她交往,我看她言行倒也十分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