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朗姆仰面朝天。

霓虹灯变成冷蓝,适合葬礼的色调。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字,缺氧和失血让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身躯僵直,瞳孔失焦这个最怕死的人死了。

唐裕垂眼看着他。

这一刻他神情然不动,最会读心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慢慢垂下枪,踉跄着从扶梯上站起来,为了从顶端下去,他也得跳到下面的轿厢上。

当啷一声,一颗子弹打在脚边!

刹那金属摩擦碰撞,带起的火花一路飞溅,唐裕猛然回头,摩天轮顶端一片空旷,六百码开外的黑暗里,狙击镜寒芒闪烁,赤井秀一端起狙击枪对准他,两道视线在此隔空相接!

“赤井先生,赤井先生你在听吗?”柯南敲着耳机。

园区内的枪声平息下来的那一刻,身后的黑车阖上门,无声地倒车离去。

提心吊胆躲藏的柯南彻底松了口气,他还在听摩天轮顶端的事,对话进行到唐裕的一句“我正愁……”陡然嘶啦一声。

沙沙的底噪拔高频率,瞬间刺耳了无数倍。

柯南被杂音惊得跳起,随后才意识到:窃听装置断联了!

“赤井先生?”他朝频道内呼唤着,“窃听失灵了,备用方案呢?”

无人回答。

无声的寂静里,赤井秀一摘下耳机。

大厦天台狂风猎猎,云层低而阴鸷,沉闷的惊雷滚滚而过,一切呈现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空气湿度、密度,风速的改变会极大地干扰射击的精确度,第一颗子弹打空后,他立刻纠偏了自己的角度。

狙击镜下唐裕举枪对准他。很美。他或许说了什么,但现在已经听不见了,赤井秀一撤去了窃听的目镜。一片安静中只能读出他的唇形,一个咬牙切齿的名字,赤井秀一。

而被指名道姓的本人甚至连手都没抖一下,赤井秀一目光锐利冷静,推栓上膛,第二发。

命中。

黑车陡然在面前刹停。

降谷零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却将方向盘攥得死紧。他的车没有贴防窥膜,隔着前窗玻璃,他相信黑车里的人一定已经看清了他的动作他右手平举着一把枪。

凄清的白光照亮路面,无人的马路上两车对峙,旁边只寥寥亮着孤灯。

降谷零略一颔首,这个动作在过去的时光里那么熟悉,上学路,警校中,卧底时,它被重复千百遍,已经成为一种默认的、心照不宣的暗语,它的意思是:下来。

黑车静默了很长时间。

降谷零在等待的时间里心跳加快,以至于不得不深呼吸,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举枪的右手也在颤抖,黑车打开车门,一个人走了下来

即使六百码开外的距离,子弹横跨也只是一秒不到的事。

摩天轮顶已经没有人了,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就像一场对谈从未发生过一样。

钢铁巨轮缓缓转动,带着新鲜的尸体和血迹,更漫长的时间里,赤井秀一看着那个身影跌落下去。

这时他才若有所感的抬起手,摸到了颧骨的一道血痕。

人在极端专注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那是唐裕被射中后,抬手奉还的一颗子弹。朗姆枪中的最后一颗。

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更为遥远的距离上,子弹的散布直径呈指数型增长。按理说这颗子弹该掉在路面,或者嵌在树里,无论如何也不该抵达这个天台,可它就是射中了,擦过赤井秀一的颧骨,并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使他感到一种持续的、连绵不绝的隐痛。

诸伏景光举起手,路灯的微光下,平淡而无奈地看着他。

尘埃落定。一个和平的信号,降谷零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千帆过尽的释然,和惊涛骇浪的不解。

他也同样下了车,开口时甚至无法抑制住嗓音里的颤抖,明明隔得那么近,自己却必须要举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