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有那么一瞬间,安室透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掉头离开,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

他心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既然已无路可退,就只能兵来将挡了。

安室透眨了眨眼,视野在明暗中交替闪烁,发热的头脑也同时飞快地冷却下来。浮于表面的震撼和焦躁,所有情绪被一并克制地下去,降谷零的存在无影无踪,沉进不见光的深海,完美无缺的假面扣上了他的脸。

几乎在怔神的第二秒,安室透已经完成了角色的切换,现在的金发男人是波本。

波本稍一欠身:“boss。”

再开口时,与第一次难以置信的低语相比,语气明显要沉稳很多。

黑墙之后,唐裕歪了歪头,安室透调整的速度非常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还以为震惊会持续的更久些。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呢?”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问。

这句话通过黑墙内置的扩音器传到另一边,再响起时,已经变化了一个声调。

唐裕的声音是年轻的,温和而沉稳,能够镇定地抚平所有情绪,扩音器却将它变成了沙哑苍老的音色。

为了配合这个声线,他还稍稍改变了说话习惯。吐字的间隔、重音,顿挫与抑扬,落在安室透耳中,就是这背后坐的是一个真正的老者。

安室透微微渗出冷汗。

虽然反问,可苍老的声音没有立刻否定。然而在组织之内,除了boss本人,还有谁会在这样的误会下不立刻澄清?

即便是潜入的卧底,都会对高高在上的那位先生怀有一丝混杂着忌惮的尊敬。

没有承认,就已经从侧面证明了黑墙之后的老者的身份了。

可是安室透的对他的所有了解,却仅限于捕风捉影的传闻,其中绝大多数还是贝尔摩德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透露的。

他拿不准自己该怎样回答,或者说,对方希望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湿漉漉的发丝贴着额头,此时此刻,打湿它们的已不知是海水还是汗。一瞬间安室透心底模拟出无数答案,音节排列组合,即将脱口的话语滚过喉底,却又在舌尖处戛然而止。

最后的一秒钟,安室透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回答,而是揣度着上位者对神秘主义的忍耐底线,露出了一个含蓄的微笑。

他赌对了。

黑墙之后的人果然没继续追究,安室透微微松了口气。

神秘主义者是波本流传最广的形象,无论见到的人是谁,这个人设都不能轻易动摇。

对自己接下来要表演出的形象有了规划,安室透心下稍定,便欠了欠身,试探着开口询问:

“您让我来到这里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到的?”

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面前这人的目的。

提问同时,无数猜测转过安室透脑海。

pule的简讯,为什么会将他引到这里?

是boss本人的示意吗,还是代号成员的自作主张,如果是前者,自己一个小小的情报组成员,又能有什么价值?如果是后者,对方为什么又要在登船前警告他呢?

错综复杂的谜团交织在一起,一艘不翼而飞的货轮,牵扯的势力提前越来越多。

安室透觉得自己像一个棋子,坐井观天,无法窥见面前棋局的全貌,各方势力在背后看不到的虚空里角逐,只有他不明真相,像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被牵引着不断落位。

他不允许自己长期处于这种状态,即便一时受人操控,他也要用有限的信息拼出真相。在这其中,最根本、最重要的疑问就是,货轮爆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