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迷迭香、鼠尾草、香蜂草、紫苏、玻璃苣一类芬芳的香草被人一点点地揉烂,连着汁液捣碎研磨, 细腻地抹在了颜料上面。柔弱易逝的植物仿佛也分享了属于矿物颜料漫长的生命。
“技巧, 这可是纯粹的技巧!”
王尔德有些骄傲地抬了一下头, 这么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有用……当然啦,我倒是研磨了一点青金石、绿松石、孔雀石、珍珠什么的用来做颜料足够优秀的画家在颜色上面总是要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的。”
他看着这幅好像透着植物忧郁而明亮香气的画,眼睛里有着身为一名画家的自负与骄傲,以及一种近乎于傲慢的自信。
“就像是我之前所说的那样,绘画不是简单的对现实的描绘,也不是简单的视觉呈现。它是更高层次的现实,是无数种感官体验的结合你会觉得这幅画里面添加了香草,就足以证明它的成功了。”
说完,他有些狡黠地对着身边的北原和枫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胜利般的轻快:
“好吧,我知道你也是一位画家,但是你肯定画的没有我好。承认吧,北原。”
“我的确是没有你这么厉害啦。”
北原和枫偏过头,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个业余爱好者为什么被这个世界最顶尖的画家之一拿去比较。
不过考虑到王尔德身上的傲气,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不过我很好奇一点。”
旅行家拢了拢自己今天身上穿着的雪白色丝绸长外套,看向这幅画,橘金色的眼底带上了几分笑意:“这次为什么也画了萧伯纳,不是和他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吗?还有……我记得你说过人物画会吵到你吧。”
“北原!”
被拆了台的王尔德郁闷地喊了一声,感觉对方未免太不给自己面子,本来清朗的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的,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萧伯纳长得好看。而且我个人觉得奇数更有美感一点……好啦!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承认我还是得谢谢他的。”
“当年嘛,我因为和波西之间的事情遇到了一些麻烦,认识的很多人都选择落井下石。只有萧伯纳站在我这边……”
王尔德轻微地咳嗽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看着空气中缓慢漂浮的粉尘,感觉它们就像是一个个在午后的阳光下睡昏过去的音符。
在他的身边,北原和枫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一缕从陶笛孔便掠过的风,把某个小小的音符波动了一下,让王尔德更加尴尬起来。
“好吧,好吧,王尔德先生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十分善于原谅。所以我可以在他不说话的时候勉勉强强原谅萧伯纳这个混蛋,就像是我总能原谅你这个总是喜欢嘲笑我的家伙一样。”
王尔德狠狠地咳嗽了好几声,把头扭过去,但最后还是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至于为什么我会画人物画……嗯,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幅画很安静。”
“因为它就是一个梦啊,太吵闹会把他们自己给惊醒的。”
“那就让它继续睡一会儿?”
旅行家眨眨眼睛,倒也没有对这个说法感到有多新奇,反而笑着一本正经地为画家出起了主意:“需要把窗帘给它拉上吗?”
从始至终,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大,甚至刻意低低地压在嗓子眼里,像是害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把这幅画吵醒了一样。
“一幅画可不需要那么娇惯。”
王尔德侧过脸看了一眼北原和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嘀咕了几个单词,最后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让它自己在这里和别的画相处一会儿好了。我们走吧,北原。”
北原和枫沉吟几秒,最后好奇地扬了一下眉梢:“你这是吃醋了吗?不过没必要连一幅画的醋都吃吧,我都开始怀疑你有焦虑症了。”
“……”
王尔德沉默了几秒,然后幽幽地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饱含羞恼的单词:“北原,你是不是就是想表现出你的话很多啊!”
“好好地出去和萧伯纳一起去尝点下午茶不好吗?去看看风景不好吗?不要给我说那么多话啊喂!美人就应该是闭嘴的!”
北原和枫一脸无辜地眨了眨自己橘金色的眼睛,没有说话。
这话说的……那前几天因为他天天在苹果园里面逛来逛去看风景,特地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要自己多说几句话的人到底是谁啊?
不过北原和枫倒也能够理解王尔德的心态。
对于这种渴望荣誉的人来说,他人反馈的缺失会导致他们神经敏感的患得患失。而对于喜欢孤独、能够自得其乐的人来说,与别人进行反馈交流反而让他们感到能量被消耗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