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触电

解罪师:菊祭 戴西 5608 字 3个月前

人和动物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个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私欲的外表面具罢了。而这个面具,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往往视而不见。

初秋的夜晚,和白天阳光下的感觉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季节。尤其是站在湖边,风声呼啸而过,似乎要把整个人都生生地包裹起来。

如果不是岸边的柳树挡着,她即便不会被冻死,也会最终因为一不小心滑入湖中而踪迹全无。想到这儿,她哆嗦着抱紧了双肩,尽可能多地把自己塞进随身披着的那条并不厚实的紫罗兰色披肩里去。

湖面很深,熟悉附近水性的人都知道,下面有好几道自然形成的漩涡,还有数不尽的礁石纵横交错,勾住东西是常有的事。一个月前就有一个在附近酒吧工作的女孩,收工的时候和男友喝酒聊天,打闹中不小心掉了下去,结果打捞了一个多礼拜都不见踪影,如果不是上周有人在这里捕鱼的话,女孩尸体的下落或许就将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

尸体被打捞上来的那段新闻她看过了,虽然做了画面处理,但她还是能够辨别清楚那面目全非的尸体模样。越是害怕就越会去想这件事情,她一边朝着马路的一头时不时地看过去,一边忍不住又惶恐不安地回头瞥了一眼黑漆漆的湖面,总担心里面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在这么个荒僻的地方见面,放着城里大把的约会地点不去,偏偏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玩浪漫,现在看来,自己是昏了头了。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没有,她的肠子都悔青了,精心修饰的发型也早就被风吹得惨不忍睹,而刚买的小羊皮短靴现在也变得和街头十块钱一双的蹩脚冒牌货没有什么两样。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家,在那个舒适的按摩浴缸里放上满满的一浴缸热水,然后闭上双眼扒光全身,惬意地钻进去好好享受。

终于,在她的最后一丝耐心即将被磨损殆尽的前一秒钟,空荡荡的马路尽头出现了一点灯光,渐渐地,灯光出现了重叠,又分开,在不断交换的过程中,一辆黑色中型suv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车门缓缓打开,虽然看不清楚司机的长相,但是那熟悉的车载香水的味道让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她莞尔一笑,便迫不及待地钻进驾驶室,用力关上车门。

“赶紧走吧,趁我还没被冻死!”她嘟囔了句,便滑进了松软的汽车高档皮质坐垫里。

车子应声而动,就像个无声无息的黑暗精灵,抹去了她在湖边所留下的一切痕迹。

良好的车辆性能让车子行驶起来听不到一点零件的响声,也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是在移动的环境中,她昏昏欲睡。

“睡吧,别担心,到了我叫你。”声音温柔得就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过她沉重的眼皮。

她笑了,在真皮座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点头安心地闭上了双眼,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真的是太累了,在湖边担惊受怕地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终于到了一个温暖而又惬意的环境中,精神彻底松懈下来的那一刻,最后一根稻草也把她压倒了。

漆黑的车厢中回荡着那首著名的轻音乐《月光奏鸣曲》,这也是他车载音响中唯一的一首乐曲。他对人的心理了如指掌,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自己摘下面具的最合适的契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边开车,一边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色小羊皮手套。右边的副驾驶座上,她睡得很熟。所以,她绝对不会注意到专心致志开车的他今天特地戴了一双上等的黑色小羊皮手套,这种手套柔软贴身,因为皮质精美手感一流,戴着也很舒服且不影响任何动作,最主要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它表面不会留下任何残留物。

是啊,她太信任他了。和她说过很多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遗憾的是单纯过了头的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她自然也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车外,凛冽的秋风中终于有了一股冬天的味道。

“这是第三个了。”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一边把着方向盘,空下来的右手则习惯性地去抚摸左手臂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隔着衣服,那伤疤还有记忆中的让人感到亢奋的疼痛,使得他的目光中燃烧着野兽般的光芒。

他仍然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把头伸进家中的水缸里,满满一缸的水,逐渐漫过头顶,他也随之而感到窒息,说实话,最初那几分钟确实是有些难受的,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紧紧地摁住他的喉咙一样,让他呼吸困难几乎放弃,但是只要熬过这几分钟,他就能感到一种濒死的快感,浑身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的滋味让他几乎癫狂。

后来,日子久了,他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这种尝试了,于是,家中的水缸里时不时地会冒出一只死狗或者死猫,看着养父那懊恼的神情,他开心极了。

直到有那么一天,水缸中漂浮着邻居三个月大的女婴尸体,一向脾气温和的养父终于阴沉着脸,抡起斧子把水缸砸得粉碎。

这件事因为发生在穷乡僻壤,死的又是个女婴,所以

很快就被人为地平息了,只是从那以后,养父和哥哥看他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恐惧。

但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他没有朋友,也没有母亲,这个世界上疼他爱他真正在乎他的人应该都已经死绝了。有时候他就在想,或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知己。

这种感觉终止于三年前的秋天,从那一刻开始,他看到了自己生活中的阳光!而对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可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想到这儿,瞥了一眼身旁椅子里沉睡的女孩,他微微一笑,差不多了,这是第三个,完美的一箭双雕!绝对不会有人能够猜出自己真正的用意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皱眉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对你最好的怀念,就是在你走后,把自己活成你的样子。

夜凉如水,轻如薄纱的月光下,黑色的suv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长市的街头。

李晓伟是个心里藏不住隔夜秘密的人,所以决定亲自去找潘威问个清楚。

今天是李晓伟的轮休,而距离潘威预约的下一次门诊时间还有足足一个礼拜。李晓伟等不及了,一改以往自己轮休必定睡到中午的习惯,一大早就起床,按照潘威在医院留下的联系地址,他便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开往新区的地铁。

潘威留下的预约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李晓伟感到有点懊恼。

去新区有十站路,满打满算路上的时间至少得花将近一个钟头,为了能够早去早回,李晓伟所赶的地铁是第二趟车,早上七点过五分,人不多,再加上不是黄金线路,所以车厢空荡荡的。

李晓伟打着哈欠走进了从头数的第三节车厢,由于车厢和车厢之间的门都是关闭的,车厢里就格外显得空荡。车厢两头共有两个门供乘客上下。李晓伟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车厢里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靠近李晓伟方向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戴着口罩,看不出确切年龄的女人,李晓伟判断她最多应该不超过四十岁,因为女人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衣着一般,普普通通,没啥讲究的地方。离她不远处坐着的则是一个昏昏欲睡的年龄较轻的女人,说她年龄较轻,其实也只是从头发的颜色来看,因为自己的护士阿美就染了这么一种棕色的头发,据她所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很洋气,可惜的是李晓伟却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那个略微年长的女人的身形有些熟悉,李晓伟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到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应该是自己还没睡醒的缘故吧,总是感觉这个女人的身形和章桐很像,想到这儿,李晓伟尴尬地嘿嘿一笑。

坐下后,李晓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靠在车门边上的年轻女人,除了那条长长的丝质紫罗兰色披肩给人记忆深刻外,年轻女人其实也没有给李晓伟留下多大的印象,甚至于连脸都看不清。她靠在最尽头的门边上,随着车厢在轨道上的晃动,似乎睡得很熟。搭乘地铁的时候睡觉是很普遍的事,更别提这么早的班车了。而她身边不远处的另一个女人则一直在摆弄着手机。

直到地铁车厢到达新区站,披着紫罗兰色丝质披肩的年轻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保持原来的姿势靠在门边上,一件黑色的大号风雨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脚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公文包。看来昨晚加班真的很累了。

略微年长的女人则活动了一下腰部,把手机塞回包里,开始收拾东西,似乎准备下车了。

李晓伟站在门边,等地铁到站后,打开车门便跨出了地铁车厢上了站台。临走出车厢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车厢的门已经关上了,透过车窗玻璃,女人和李晓伟所站的位置越来越近。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略微年长的女人并没有真的要下车,相反正伸出手把年轻女人不慎滑落的紫罗兰色丝质披肩朝上移了移,顺势还摸了摸她的脸,摆正了一下她有点歪的头颅,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嘴唇嚅动念叨着什么,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恋人一样,缓慢轻柔。而那个裹着紫罗兰色丝质披肩的年轻女人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头发盖在脸上,四肢无力就像一个布娃娃……

不容他多想,重新启动的地铁车厢逐渐加速,呼啸而过。原来她们认识啊,难怪坐得那么近,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很难解释得清楚!

李晓伟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戴上耳机,听着音乐转身轻松地走上了扶梯,离开站台。

潘威所在的公司在新区的龙门路上,这里遍布各种各样的公司。李晓伟在这迷宫般的小路上转悠了半个多钟头才看到了自己所要找的目的地。接着又在保安室软磨硬泡到了上午九点半,出示了自己所有的证件后,才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拿到了潘威的宿舍地址。

游戏公司员工宿舍就在公司后面的山脚旁,宿舍前是一条被银杏树覆盖的林荫小道,约一百米长。此刻的林荫小道上已经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环境是不错的,但是李晓伟却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远处,就在宿舍楼下,拉着警戒带,停着两辆闪灯的警车,一辆箱式法医现场勘查车,还有一

个面无表情的制服警察。警戒带外围站着十多个看热闹的人。

不能白来啊,李晓伟心里打着鼓,便硬着头皮朝看守警戒带的制服警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