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黎浩轩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日子我不停地追问来看望我的高哲、九爷、和偶而见一回面就谈笑风声的十二爷,问他们可有办法将紫嫣弄出来。我因想着《步步惊心》的书里说:玉檀是九爷安置在皇上身边的棋子,那么依我的所见所闻来看,紫嫣应该也是某个人的棋子。想想玉檀最终的命运,我可不希望这些人身肉长的“棋子”最终都走上那样的悲惨道路。所以每次见到他们总会恳求他们设法把紫嫣也弄出来。

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又坐在园子的柳阴下独自发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有些事情我完全琢磨不透:为什么一向看不上我的康熙突然把我从浣衣局调出来,并把我安置在敦恪格格的兰馨苑中。嘴上说叫我照顾格格生前的闺苑,以慰她的在天之灵。可实际上却派了两个丫头侍候我,任我调遣、由我支配,我还可以在后宫中自由出入——细想想这是什么待遇啊,这好似是皇亲国戚的待遇。这种待遇可与三年前那个连瞅都不愿瞅我一眼的康老头的性格大相径庭啊?那究竟是什么令他居然有了今天的转变?

还有,那日在园子里路过,远远望见十三爷和以前的那位凝香格格在赏景。要知道如今这位凝香已经不是昔日的凝香,她已经成了十三爷的侧福晋——这些是我搁九爷那儿听来的,他说:高哲的二房取了没多久,他就取了凝香。想来这哥俩还挺志同道合的。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刚要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却一不留心回头看见了我。接下来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视我不存在般,只拉着凝香的手一溜烟跑了。给我整得原地愣了半天,心想:“你有种啊,有本事你躲一辈子!”结果他好似真打算躲我一辈子,我每次见到他,他总是跐溜一下没影了。就算有几次在外人面前被我堵住,他也对我视而不见,只顾着跟外人一个劲儿地聊天,根本就不理睬我,简直视我如空气。等他们聊完了,他就自顾自地走了,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天长日久我也没了耐心烦,心里气愤地想:“你这帮爷们啊,神能猜懂你们。你不是不跟我靠近吗,你不是不理我吗?不理我就拉倒,以后就这么着吧,我可没心思跟你穷耗了!”就这样,从此我与十三爷互不理睬、互不相见,更再不说话了——尽管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原由。

我正走神,忽见眼前一团漆黑,这才醒悟有只手将我的眼睛捂住。我起初一愣,后来寻思:“谁这么无聊?指定是若曦,除了她还有谁?”

我急忙掰开那只手,连声道:“别闹了!别闹了!”可待揭下那人的手朝她望去时,却喜出望外:“紫嫣?怎么会是你?”她也眉开眼笑地对我说:“是十二爷带我来的!”她说到这里,眼睛望着我的身后,我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原来是十二阿哥胤裪由远至近,正眼中含笑地看着我。我望望紫嫣,又看看依然淡淡含笑的胤裪,总算明白了一切,便走上前对他行礼道:“多谢十二爷帮我妹妹脱离浣衣局之恩。”

胤裪笑着地对我说:“起来吧!可别谢我,我也是架不住你左一次询问、右一次恳求的,其实这事儿还是多亏了荣妃娘娘,我虽有心相助,却不知应在哪儿出力。索性还是去求荣妃娘娘,就说敦恪生前与你是契合金兰的好友,而在宫中你与紫嫣长期相伴,也是好友,你不忍背弃她,也正如同敦恪生前的情谊。这才说动荣妃娘娘去求了皇阿玛,将紫嫣一并赦免了。”

听懂了来龙去脉,我想起那日见到的荣妃娘娘的面容,心里止不住一阵感慨。但同时也对十二阿哥的一句话产生了疑问,他刚才说:“我也是架不住你左一次询问、右一次恳求的。。。”其中“架不住”三个字好似是东北方言啊,他怎么会说东北方言呢?照说这里是北京诶!北京话和东北话可差着老鼻子呢,你别看都是北边人,可方言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假如把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和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摆在一起同时说话,保证你立刻就能听出哪个是北京人,哪个是东北人。所以如今的我很纳闷: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十二阿哥怎么会说东北方言呢?

我沉思这会儿,听得耳边的紫嫣对十二阿哥道着谢,而十二却道:“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侍候若赢吧,若非她连日求我救你出来,我可是想不起这茬事儿的。”又听紫嫣应了声:“是,十二爷。”。。。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紫嫣的声音,倒是听得胤裪问了我一句:“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

我这才回过头来,却找不到紫嫣的影子,只见身边只有个他。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搪塞。犹豫了会儿,终是说:“我前后欠了荣妃娘娘两次人情,我在想是否该上门对她说声谢谢?”

胤裪听了,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仰望天空,意味深长地说:“荣妃的一生共有六个子女,长子幼年早殇,当时不过3岁;第二子也是幼殇,时年不过1岁;等到第三子出世,还没熬到第二天就。。。第四子也是幼殇,时年不过2岁;如今身边只剩一对儿女,固伦公主和我三哥胤祉。而固伦公主于康熙三十年六月远嫁给了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虽然四十八年时她被皇阿玛晋封为固伦

荣宪公主,可是荣妃娘娘与她的这位女儿却再无相见之日。。。哎!可恨生在帝王家。。。我想,荣妃未必只是为了敦恪格格的离去而悲痛,恐怕在她心里深处,也在为自己的儿女们悲痛吧。。。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就让她自个静静。。。倘若你真要对她言谢,那就由我去说吧。必竟这份人情是我欠下的!”

听他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心想:“幸亏跟他吱个声,不然我哪知道容妃娘娘还有这样的过去?倘若之前的我不知情地贸然前去道谢,只怕不善言词的我不但把话说不到点子上,而且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根本不理解悲观者的乐观派,只怕倒时不但没把话说好,反而火上浇油、伤口上洒盐,可就适得其反了。“

话说到这里,我才想起对他说声:“对了,我一直没正式地跟你说声‘谢谢’,到了今天可不好再拖了,如今,我就正式地谢谢十二爷,在我背后花了那么多心思,费了那么多的周折,才把我将浣衣局里敕放了出来。虽然我知道这件事要多谢谢荣妃娘娘,但是我也知道您在背后也做了不少努力。所以今天要特意感谢感谢您啦!”

我抱着拳笑呵呵地向他行礼,他却笑了笑,淡然地答:“与其要谢,你不如谢敦恪公主,她生前的待你之情,就连皇阿玛都略知一二。而阿玛一向又很怜惜和宠爱敦恪,如今她走了,每当皇阿玛来到敦恪妹妹空空的闺苑,心情也是无比寥落的。我衬这个时候恳求荣妃娘娘求了皇阿玛敕放你出来,不管怎么样,皇阿玛念在敦恪公主的生前,也自然会答应。”

他说到这儿,我想起与敦恪公主生前在一起的日子,心情又有些黯然神伤。胤裪却好似想开得很,对我说:“你可别再自顾自地徒伤悲了,她人虽走了,但不管怎么说也与你是朋友一场,我想她若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她最好的朋友是现在这个样子;再说,你向来不是那种悲观厌世的人,就不要把自己变成悲观者,还是把你的本性恢复过来吧,我还是喜欢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听完他的这么一席话,我皱着眉、侧头望着他。他见我如此,也不理我,只是随意地迈着慢步,走到柳阴下,静静端祥着翠绿的垂柳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