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陶先生入内落座, 张勱将两人方才所说同他细述一遍。
张勱问道:“先生方才去询问那十八子,可问出什么来了?”
陶先生看一眼林侍郎,道:“大概是伤重的原因, 看着不大好, 只勉强答了两句,没什么大用。”
张勱道:“答什么了?”又忙问:“总不会就死了吧?”
陶先生道:“一时倒也死不了。我只问她那桓彦范去了何处,她摇头说不知,然后……”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 陶先生似笑非笑道:“她还问是不是林侍郎告密呢。”
林侍郎皱眉, 哼道:“告密?这叫做揭发。”
张勱很钦佩他的机敏, 不由笑道:“说的不错, 此乃正义之举。”
陶先生也笑:“是了,方才听使君说起来, 林大人主张将十八子公开处刑?照我看,这样好似有些不妥。”
林侍郎问道:“有何不妥?”
陶先生道:“她好歹也是朝廷的钦使,在这里大张旗鼓地给杀了, 只怕会引发朝野哗然, 二圣震怒。”
张勱转头看向林侍郎, 林侍郎道:“朝野哗然大概是有的, 但也绝不会说杀的有错, 至于二圣震怒未必,最多只有皇后不满罢了。但就算皇后不满又如何,且看十八子做的这些,挟持本官, 肆意折辱,又且隐藏身份不肯上报朝廷,竟不知她意欲何为,且照我看,她既然如此行事,就已经抛了自己的钦使身份,又何足忌惮?”
张勱低低对陶先生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说朝中皆都不满这女官的存在,就连皇上也……所以索性顺势除去。”
对于陶先生而言,阿弦自然也是一枚眼中钉,如果借他们的手除去,其实未尝不可。但他心里仍有一点疑虑。
陶先生忖度道:“那悄悄地除掉她如何?”
张勱牢记之前林侍郎所说,接口道:“若悄悄杀死,反显得我等行径鬼祟,不够理直气壮,不如罗列罪名,杀之以震天下。”
林侍郎捋着胡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朝野都在传说,本朝阴盛而阳衰,实在是大不成个体统。如今只将十八子的罪名昭告天下,必然人人唾骂女子不能当官,从此也绝了圣后还想再用女官之心,也算是我等为了振作朝纲所尽的心意了。”
陶先生点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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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林侍郎问起将阿弦关在何处。
张勱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林侍郎道:“我想去看看她,先前一路上被个丫头片子欺压的极苦,如今总算是风水轮流转,我自然要去瞧一眼了。”
张勱笑看陶先生。
陶先生眼珠转动:“我带侍郎前往。”
林侍郎对上他闪烁的眼神,点头道:“如此就劳烦了。”
当即陶先生起身,领着林侍郎出门,在府衙之中左转右拐,一刻钟左右才到地方。
陶先生支开看守,自己站在旁边。
林侍郎早看见牢房中的阿弦,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也无被褥保暖,脸是青白之色,难看的吓人。
“这……”林侍郎一惊,才要说话,转头却见身侧的陶先生正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
见林侍郎面露惊异之色,陶先生道:“怎么了林大人?”
林侍郎生生地将舌头打了个弯:“她怎么竟是这幅模样了,可还活着么?”
陶先生一笑道:“应是死不了的。”
林侍郎皱眉:“好不容易把人拿住了,可千万不要让她就白白地死了,还得用她来公告天下呢,这大冷天的连床被子都没有,是要冻死她么?”
陶先生道:“林大人好似十分关心这十八子,先前不是对她恨之入骨么,我还以为你看到她多受些折磨会高兴呢。”
林侍郎还未说话,里头阿弦轻轻咳嗽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