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奇峰出生偷门, 年轻时不啻祖训,不听师命,最后惹下了大祸, 被囚离楠。
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需要半生忏悔。
但是在独处时, 想的最多的还是外面的世界。
也不是没有畅想过如果自己出去后,应该过什么日子。
可能在一个二三线的城市定居。
找一家学校, 开一家小店, 卖一些学习用品,挣些小钱,维持生活。
寒暑假的时候,就关上店门,背着包,到处走走。
去看看帝都的繁华,去看看山城的市井,去高原膜拜佛祖, 去沿海触碰大海。
不出门的日子, 可以学学做饭, 学学开车, 学学怎么修理, 学学怎么过日子。
或者, 就那么一动不动,躺在天台晒着阳光。
幸运的话,找个不那么漂亮的姑娘, 成个家,最好生两个孩子,男孩调皮,女孩乖巧。
等孩子各自长大,就呆在家中,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那样的生活太过安逸和美好。
以至于明知道对面可能是一个漩涡,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依旧站在这里,如同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无法离开。
阳台的风,大了起来。
木鱼沾血的指头抹过纸像后,捏了个繁复的手诀,想了想又叠加了一道手诀。
她捏着小像递给赵奇峰:“给你。”
赵奇峰视线正集中在对面,思维正陷入那一方世界,听到木鱼的话,还没有回过神来,接过小纸人,低头看了一眼。
他还真有些服了,南城眼看就要翻天覆地,这小姑娘还有心思折腾她的小纸人,勉强的掀了掀嘴角:“谢谢。”
木鱼听出了他的不在意,也没解释,依旧低着头,孜孜不倦的折腾着自己手上的小纸人,她咬破的手指上冒着鲜血,在虚空中龙飞凤舞的画着什么。
神情安静乖巧,只是脸色太过难看,面如金纸,嘴唇发白。
赵奇峰皱眉询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木鱼随口敷衍:“吓的。”
赵奇峰是一个字都不信,有些无奈:“小丫头,你还是先回去吧,对面一会儿就要乱了,这里不安全。”
木鱼手上动作未停,半抬着下巴:“对面不是正乱着么?”
“你是新来的,可能不清楚。”赵奇峰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头,表情复杂了起来,“你别看对面上去的人挺多,部分人也的确是有手段,但是在南城数得上名号的人,一个没有,这说明什么?”
木鱼:“说明什么?”
“黄雀在后。”
木鱼手一顿,侧头面向赵奇峰,面无表情的符合:“有道理。”
赵奇峰:“……”
这姑奶奶能有个正常的反应么?
——也对,这离楠城里,怎么可能有正常人。
赵奇峰这些年脾气养的不错,也没生气,就道对方跟自己一样,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但是就是不想离开。
或者,不能离开。
他不再劝说,笑了起来:“好吧好吧,到时候实在太危险了,大哥带你逃。”
“你先离开。”
“什么?”
赵奇峰话音刚落,他手心里的小纸人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手臂麻利的爬到了脖子上。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全身就彻底僵直住,像是被穿了线的木偶,四肢全然不受他控制:“你做了什么——”
木鱼将最后一张小纸人祭炼好,将小纸人全部捏在手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背包里。
“它会带你离开这里。”木鱼走到赵奇峰身后,半跪着解下他的弓箭,“借你弓箭一用。”
赵奇峰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他被人操控着,背对着木鱼,一步步离开。
他意识清醒,身体却如同傀儡一般,顺楼而下,朝着外围飞快撤离。
一直撤到了一条街外,赵奇峰才停了下来,十秒钟后,他试探性眨了眨眼就,又动了动手,确定身体掌控权回来了。
手在后背一抹,将小纸人捏在指尖,靠近眼前。
在小纸人的背面,血色的字迹正慢慢消散,只余下一个轮廓,依旧能看出字体的遒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