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清竹躺在红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秦政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偏塌上就寝,两人虽不说话,但气氛却暖洋洋的与过往很是不同。
还是他们新婚之夜的那张雕花木床,犹记那时他毒打虐待,将她大力丢在上面,当着自己的面与另一个女人敦伦尽分,虽然黎儿因为陷害她已经自尽身亡,锦被也早已重新更换,但清竹就是不喜欢这里,仿佛时时处处都能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又回忆了许多,尤其是那场人畜之斗,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忘不了从前所受的种种侮辱也凌虐,脑袋骤然清醒,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自己深陷,开开心心过完此生,才是最后的愿望。
想得累了,思绪如潮,心意烦乱,渐渐沉睡入梦。
听到均匀的呼吸,良久,小榻上的男子缓缓起身,生怕弄出一点动静,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坐定,深深凝望面前苍白憔悴却面目精美的女人。
突然,睡梦中觉得心口不适,清竹紧蹙柳眉,呻吟出声,心口疼痛难忍,那感觉就像锯割一样丝丝拉拉的钝痛,让她喘不上气来。
“正文,你在哪里?”虽只是轻轻喏诺的声音还能听出她想要表达的意图。
还是郑闻?她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是哪位?究竟要怎样告诉她自己才是雪谷中相约定情的男子?
秦政的大手在身侧紧紧攒紧,心乱如麻,起身懊恼离去。
政王府,偏僻的药房之中。
满室雾气腾腾,到处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清香,那是一种特别的香气,类似川贝的气味。宰父垂下的眼睑上闪过一抹痛处,那个女人无药可救,必死无疑了。秦政害了她,自己也是帮凶,本来如果清竹不逃出王府,一直在自己身边,凭他的医术悉心调理,应该会保她一生平安,可是现在却错过了最佳的治疗阶段,她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药人,再无挽回余地。
铿锵有秩的步伐从身后传来,即便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宰父面无表情,“师弟,恭喜你了,你的药人已经大功告成,现在就可以救治那位爱妃了。”
秦政在听清这句话之后,俊朗的面容如晴空里的阴霾,让人琢磨不透。
“师弟,这不是值得庆幸的事吗?明日便可割指放血,完成你报恩的心愿了。”为了一个诺言牺牲另一个女人,秦政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
“师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竹儿,其实你比我还要心狠,她的血液已经稀薄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想用她的血配药,你可还有人性可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得到秦政一记沉冷的眼神,宰父不由浅笑,“师弟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现在她是真真正正的药人,只要用她的鲜血调药,一至两年,你的爱妃就能痊愈,不过竹子,最后就要倩女离魂。”
“不行,本王命令你将她治愈,我不要报什么恩了,只有竹儿活着!”秦政陡然大叫,声音惊悚而恐怖,惊得药房外面树上的困鸟拍打翅膀,扑棱棱消失于夜空之中。
话音刚落,宰父不由轻笑,赫然转身,冷冷的看了一眼秦政,“晚了,师弟没有退路了。竹子已经是药人,放血是唯一能维持她生命的办法,除此之外,令无他法。她长期服用药物,毒素侵入肌骨,早就病入膏肓,血液因为毒素的侵蚀,会每晚直奔心口,她会常常在夜半之时被心口的疼痛惊醒,心跳节奏规律异常,长期心慌心悸,迟早有一天会心衰而亡,想要救她只能每天将毒血放出少许,这样新陈代谢,缓解心痛。但这个方法不能根治,况且她的血本就淡无色泽,最后的结果不是心脏暴毙,便是失血过多,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秦政不由得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常年习武变得粗糙的双手死死捏着面前男人的肩头,“你,你为什么不早说……这药会让她……”
眼冷冷的扫了一眼犹如雄狮一样暴怒的男人,宰父一脸玩味笑意的模样,谁知道他的心却在滴血,“师弟不必装模作样了,当初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毒的猛烈性和可能导致的后果,而你还是狠心下令,一定要把她变成药人。”
秦政微微一僵,不由得正眼看向宰父冰冷的神色,“本王当时并不知道她会……”这么轻易死去,她一贯顽强,即使洞房之夜被他打成那个半死不活的残像,还是不屈不挠的活下去了!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她吗?”宰父不禁挑眉笑了笑,“师弟不是最恨吕夫韦害你受天下人诟病,吕瑾瑜夺你所爱吗?不是一直怀疑吕丞相是你的生父,那你现在莫不是爱上自己的妹妹?”
“你胡说,竹儿不是本王的妹妹,我是秦忧王的儿子,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秦政几乎是吼出这些话来,声线粗嘎又暴戾,脸瞬间变成紫红色。
“如果你能骗得过自己,那就继续自欺欺人吧!秦政,别忘了你的话,治好你的爱妃,就让竹子同我一并离开王府。”宰父即便在最后关头也不会放弃心爱的女人。
“本王的话,自然不会忘记,不过师兄还是先治好我那爱妃再说!”左右治疗需要将近两年的时间,一定会想出留住竹儿的方法。
宰父漠然的看着他,神色寡淡,似乎有些不信,“师弟可不要骗我,我能救人也能随时随地让你的爱妃毙命。”
“哈哈哈,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我报恩救她也另有目的,与她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秦政无所谓的一笑,好像说的是一只牲畜,没有一丝怜惜。
“我知道你不爱她,费劲心机救她也是另有它途,不过,倒是敢问王爷一句,你究竟爱的是谁?某非是吕清竹?不怕被人嘲笑乱伦吗?”只要宰父与秦政交恶之时,便会尊称他王爷,听上去恭敬,实则生疏。
“笑话,自从她嫁入王府那一刻,本王早就被人耻笑过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秦政想要的女人不管与自己是什么关系,都绝不会放手,三年前如此,现在也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