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茜一听李婆婆提及往事,羞得脸色红白交错,清竹没准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在晚辈面前丢人现眼,真不如拿把刀子杀了她来的痛快。
可李婆婆却完全没有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架势,继续数落她不三不四,“柔茜,婆婆可是一番好意,提醒你凡事多想想自己的儿子,郑公子现在好歹也是皇子的称谓,你若再勾三搭四,岂不是坏了皇上的名声?人还是安分老实最好,蹬的高自然摔的也疼,土鸡怎么能变成凤凰?看你长得一幅柔弱的狐媚相,就知道是恨天高的下贱女人。”
她这嘴里噼噼啪啪说个不停,极尽羞辱之能事,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清竹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下人都能这样欺负人,那她的主子还不得吃人了?
“李婆婆,柔夫人好歹也在府中生活将近二十年,就算是块石头看久了都应该有感情,你怎么如此挖苦,一点情面都不给呢?”清竹想着要替柔茜申辩几句,路不平有人踩,她最看不惯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再说,婆婆适才也提到过郑公子,他现在郑国担当要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欺凌他的母亲,就不怕柔夫人跟儿子告你们的黑状,找你们算账?”
李婆婆哈哈一阵大笑。“你这个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你倒说说看,我是如何欺凌她的?说这样的话你亏不亏心?”她将手中的托盘重重地扔在桌子上,差一点没将桌面砸个大洞,恶狠狠地说,“上眼瞧瞧,夫人给你的赏赐,哪一件不是价值千金,件件都是值钱的物什。夫人对你们是一片真心,你的良心全都吃到狗肚子去了!”
而后,她又嫌弃地拍拍手,好像木桌上有很多病菌一般,“婆婆我是古道热肠,生怕你一个不小心走错了路,到时想要回头都没有可能了。今天这番话希望柔茜听进耳里,记在心里,到处宣扬对谁都没有好处。”斜眸看了清竹一眼道,“小丫头,管好你这张嘴,来日我若听到有人散布我的话,瞧我怎么收拾你!”
言罢,转身,扭腰,摆跨,拧着大屁股就走了出去。
清竹差点没被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奴才气个倒仰,她从前哪里吃过这样的亏,现在更是抓心挠肝地恨呢!回头看见柔茜,早已从榻上慢慢移动地坐起来,后背靠在床头上,哭成一个泪人。从前她们没人时羞辱自己也就算了,可这次竟当着孩子的面,以后可怎样抬头做人,岂不要被儿媳藐视自己?
清竹赶忙上前安慰道,“别为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伤心,回头告诉郑公子,让他给你出气!”
柔茜却擦干眼泪,握着清竹的手心道,“清竹,我真的冤枉,我觉对不是那种下作的女人!”她一肚子苦水没处倒,今天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于是便将自己的苦难娓娓道来。
大约二十年前,柔茜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家境贫寒被卖入丞相府为婢,为期三年,那时的她一直天真烂漫,不知愁事,幻想着自己有一天出了相府,成年嫁人。谁想自己本来大好的年华后来竟毁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手中。
一晚相府设宴,陈罡款待一些好友,柔茜这个小丫头又是端茶又是倒酒,里外忙活,累得不可开交。她并没有注意,早就有一双恶狼一样的眼睛盯上了自己。当柔茜再一次路过小花园返回厨房取酒的时候,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突然阻拦,男人不由分说便将她拖到花园里,在一片布满荆棘的草地上,撕碎她的衣裳毁了她的清白。她知道那人一定是醉了,因为他眼神涣散,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一再的进进出出发泄自己的兽欲,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除了疼痛和哭泣别无它计,她用尽全力反抗,怎奈只有十二岁的身体根本就抵挡不了成年男子的侵袭,最后在一阵毫无作用的抵抗中,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那时她刚来红事,根本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没过多久居然怀孕了。随着日子一天天飞快的度过,她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纸当然包不住火,陈夫人发现这件事之后扬言将她撵出丞相府。古时候的女子如果因为这样的事遭人驱逐,娘家为了自己的颜面是一定不会收留的,她年幼无知又身无分文,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路一条。
正巧这时陈罡下了朝堂刚回到府中,听闻这件事觉得她年少可怜,难免会做错事,命人将她叫到书房中问话,柔茜本就年龄小不懂事,一问之下和盘托出。陈大人听后吓了一跳,急忙问那个中年男子的外貌,她便把那晚慌乱中自己用身旁玫瑰花的树枝划破那人面容的事说了出来。
陈罡半晌不言,面上极为难看,告诉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从此让她住在偏宅,后来郑闻也平安出世。丞相府吃住衣食无忧,也算是照顾了他们母子,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全都变了味道,坊间传闻更是不堪入耳,说陈大人勾搭未成年的小丫头,竟然连孽种都有了,后来结果愈演愈烈,连陈夫人也相信此事。
陈夫人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地位不受动摇,自然不会给柔茜母子好果子吃,她栽赃郑闻偷东西,严刑逼供,柔茜为儿子辩解,陈夫人下令当众掌掴她,千百回谩骂和无数次羞辱,多番谋策也未能达
成目的。
这样的境遇激励了郑闻,他立志攻读,刻苦习武,最后竟得到了郑恒王的青睐,成了皇上的义子,威名远播的郑国公子。
自此,陈夫人也确实收敛了很多,她面上待他们母子极好,只是郑闻经常带兵出征,陈罡也政事繁忙,都无暇顾及柔茜,她便指使下人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挖苦讽刺柔茜,叫她不要痴心妄想能飞上枝头,几乎每日都来训诫。天长日久,柔茜心中憋闷便患上了忧虑之症,也就是现代人常得的抑郁症,总是想不开,自认为活着没有盼头,甚至想要寻死。
这李婆婆从前就是管理柔茜的嬷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地羞辱她,当然这些都是在陈夫人的授意下,出了事有夫人撑腰,否则她一个下人也是断然不敢违拗丞相的初衷。
陈罡知道自己的夫人是个醋坛子,所以他平时从不来偏宅,不为别的就怕老婆发飙,自己不在时柔茜就要倒霉了,他刻意在众人面前对柔茜言语冷淡,表现很是有礼,好似外人一般,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两母子。
而柔茜十二岁就当上未婚妈妈,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产子后又独居偏宅根本没有与男子亲近的机会,她每每从窗子向外张望,看到恩人陈丞相潇洒儒雅的男子气概便心跳得厉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想偷偷地看他,哪怕一眼也好。她的心意陈罡怎么不晓得,说来柔茜温柔可人,年轻貌美,又对自己情深无限,哪个正常男子能不动这个心思?只是他知道他们是觉对不可能的,旁的不说就是自己的老婆也能将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活活吞下去,更何况郑闻的父亲又是郑国的头号人物,他只能告诉自己趁早断了这条心思,也省得日后两人一同遭殃。
本来这次出使北秦之前,虽然几位皇子多方阻挠,郑恒王还是允诺,如果郑闻得胜归来便赏他一座府邸,让他们母子搬出丞相府,但郑闻却在最后时刻将武状元的首位让给清竹,说来这母子两人现在受的罪儿,也多少跟清竹有关,想到这里,清竹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由于郑恒王对郑闻的偏爱,使得几个皇子对这个名义上的皇弟十分不满,眼下三个哥哥已然联手,只为将来路不明的弟弟除了。这也是陈夫人有恃无恐欺凌他们母子的真正原因,因为她觉得,某天君王驾崩,三个皇子中不论是谁,只要登上那座至高无上的宝座,第一个想要除却的人便是功高盖主的郑闻。
所以,陈夫人才会纵容儿子,偷偷给郑闻施蛊,想要将他害死。虽然没有完成最初的目的,也害他毁了面貌,陈天麟更是趁机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最后,事情败露,郑闻也明知道是谁对自己痛下毒手,却无法报复,这里面不外乎以下几个原因:其一,他没有真拼实据;其二,碍于陈丞相的面子;其三,自己眼下势力不足,不能妄自行动,破坏整个大局。所以,到目前他还只能忍气吞声,等到时机成熟的一天,他定要以牙还牙,让丞相公子死得更加难堪。
清竹听了柔茜的这番话后,对他们母子很是同情,年少是人生最天真无邪的时光,可他却在那样青葱的岁月里,见到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如此在他年幼的心灵里难免不播下邪恶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