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三十八年秋天,镇国公府世子爷办生辰宴,闭门数十年的府邸难得开门迎了一次客,沈杰、沈放、程明都来了,还有心一在外面瞎混时认识的几个纨绔子弟,一齐给世子爷的十九岁送上了贺礼。
为了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心一让来宝带着礼物去街坊邻居处走了一圈,结果如他所料——街对面的居民区里,昨天晚上有人匆忙退租了。主子都挂了,狗腿子们当然赶紧溜了。
解决了一件心事,心一这个生日过得很开心。镇国公府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镇国公破例让他喝了点酒。可惜心一酒量不太好,午宴还没结束就有点东倒西歪,让镇国公相信了他上次“只喝了一点”是真话。
宴席结束,送走了前来祝贺的狐朋狗友们,心一回房里倒头就睡,再次醒来天都黑了。他起床去找晚饭吃,伸着懒腰问在门口守卫的耀武:“下午有人来找我吗?”
“回少爷,没有。”
“哦。”心一打了个呵欠,到前厅见了老爹。镇国公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正笑呵呵地端上桌,见心一睡眼惺忪地来了,便问:“酒醒了没?要不要再喝一碗醒酒汤?”
“不要了。”心一摇摇头,凑到桌前一看,“这是什么?”
“长寿面。”镇国公将一双竹筷递到他手里,笑眯眯地道,“过生辰要吃长寿面,这是爹煮的,你快尝尝。”
“爹……”心一愣住了,握着筷子怔怔地看着镇国公。
“看我干什么?”镇国公责怪道,“面要凉了,快吃,告诉爹放咸了没。”
心一低头一看,碗里面细汤清,上面摊着一个荷包蛋,飘着几粒鲜绿的葱花,他的眼睛突然有点酸,赶紧伸筷子进去挑了一根面放进嘴里,砸吧砸吧,防止自己落泪。
以往过生日的时候,老大他们也会给他煮面,兄长们不在了,却换来一个爹。心一是孤儿,小时候完全不知道爹娘的概念,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一般人都有一两个的,但是他没有,不能说是什么不公平,只是心里有少许遗憾罢了。他活了十八年,从来不知道和爹娘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有时候心里空落落的,如今看着镇国公慈爱的眼神,他终于有体会了,这就是最亲的家人。
“怎么样?”镇国公关切地问,“爹放了两勺盐,咸吗?”
心一摇了摇头,他嘴巴里塞满了面条,眼睛红红的。面条是什么味道,他根本尝不出来,但碗里放了老爹的千分关怀万分爱,再加两勺盐又怎么样?在他心里,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镇国公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儿子埋头吃面,又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烈儿,爹明天去明侯府提亲,好不好?”
心一停下了狼吞虎咽,抬头看了老爹一眼,眼睛睁得老大。
“好不好?”镇国公又问。
心一精神有些恍惚,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镇国公看着他,笑了。
他要成亲了,镇国公府世子北堂烈,要成亲了。
一个从小被训练成刺客,只在黑夜里出没的少年,离开了昔日的同伴,要和一位姑娘开始新的生活了。
一个从小就患病,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的病弱少年,平安度过了十九岁的生日,如今要成亲了。
不管是镇国公还是心一,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一天居然真的来了。
大学士之试的最后一天,考场外站满了人。心一挤在人群中间,和众多考生的亲友团一样,伸长了脖子等待。人群闹哄哄的,有给考生加油打气的,有彼此抱头痛哭的,还有帝都日报的人也混进来了,准备弄点情报回去写文章。
“世子爷!世子爷!”人群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放吃力地挤了进来,差点撞到心一身上,一脸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公主还有多久出来?”
“快了。”心一嘴上这么答,但心里也有些急。谢凌容在里面待了七天,做了一条街那么长的试卷,这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