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找茬

整个凤凰台陷入一种极度诡异的安静中,凉风袭来卷起冰冷的瑟意,满殿之人皆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顶层之上的太监总管手里那张白中染黑的宣纸,方才他们听到了什么!

“这个瓜娃不是人,九天神佛下凡尘;臣民各个都是贼,偷来蟠桃祝寿辰。”

那太监尖利嘹亮的嗓音言犹在耳,仿若一道惊雷生生劈开众人清醒的神志,这首诗到底算不算得上一首诗,还是一首贺寿诗呢?!

琉云笙眼角上挑,嘴角轻抽,淳于谷直接憋红了脸捧着肚子要笑不笑的模样,淳于靳安也在笑,他看向琉玉的目光有些烫人的灼意。

“噗呲”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众人彻底爆发,笑声直蔓延凤凰台整整九百九十九级阶梯。

琉玉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状况,有这么好笑么,她不就改编了一下唐老先生的贺寿诗么,这么有意境的诗值得他们这般嘲笑么?!真是不懂欣赏顽固不化的一群古人。

“咳,咳”夜负雪也在笑,只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一下子咳了出来。

这一生咳,众人纷纷憋住笑意,担忧地望向他,琉玉这诗虽不是什么坏话,但开首那句‘这个瓜娃不是人’还是有些太过放肆了!不过说一国陛下是瓜娃,倒也的确是琉玉干得出来的。

夜负雪开口,语意温和中带着笑意,“不知郡主所指的瓜娃是?”

一种北离朝臣轻轻松了口气,别看他们陛下总是笑意晏晏温和可亲的样子,他一旦发起火来那是要山崩地裂的,他们这般笑若是帝王追究起来他们铁定脱层皮。

琉玉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瓜娃指的自然是北离陛下您,今日还有第二个人过生辰吗?”

周围一阵沉默,夜负雪却压低了眉眼道,“自然是有的!”

琉玉噎了噎,只得干笑两声,“能与北离陛下同一日生辰倒是福气”

夜负雪看向她的目光又压低了一分,夜汐儿难掩兴奋地开口,“难看来栖凰便是那有福之人”

琉玉微微诧异地抬眼,今日也是这位长公主的生辰,为何别人都不知道呢!

像是看出了琉玉的疑惑,夜汐儿笑着解释道,“曾有术士眼,栖凰与皇兄生辰相克,所以栖凰的生辰延后一个月”

“正是如此”夜负雪点头,“一个月后朕会为栖凰举办十六岁的寿宴,在座诸位若是不急着回国朕诚心希望诸位待栖凰的寿辰之后再行离去”

众使者连连应着点头,哪怕他们不会留下这个时候也得应承着,不能驳了北离皇的好意。

琉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夜汐儿也是十六岁,那么自己呢?一直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年龄是十五,一年的时间就快过去了也没有人跟她提过生辰的事,那她的生辰年月是几何呢?

“皇兄,不然栖凰也为你作一首诗添添喜气如何,不参与郡主与各位大人的比试,只是单纯的贺寿”夜汐儿大方得体地开口,很自然地掩盖了方才的小小插曲,将主题拉回了贺寿诗上。

夜负雪自是不会拒绝,他笑称,“朕今日倒是有幸见识栖凰的才识了!”

夜汐儿娇嗔而笑,然后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片刻之后,一手娟秀的字跃然纸上,她轻轻念出口,声音婉转动听。

“良辰共约,且看梅初萼。

闻有匪君如是,有余廿、风轻觉。

一轮新月朔,似浓还似莫。

手捻一庭风色,且行住、千杯酌。”

悠悠悦耳的声音萦绕耳际,若黄鹂鸣翠绿树扶风,一众人沉醉在那美丽真切的一字一句中,久久难以回神。

琉玉已经起身坐回了席位上,宫人撤离台中桌席,整个凤凰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似要穿破皇宫高高的围墙传到千里之外去。

琉玉虽不动古诗词,但通过其间字句她还是能知道这是一首极棒极美的诗词。

她透过层层阶梯看向最顶层端坐的金红华服女子,弯弯的柳叶眉,秀气的鹅蛋脸,美目弯弯红唇轻勾,三千青丝绸缎般搭在肩上,公主桂冠流苏傾泻,真真一个妙人儿!

美人含笑,琉玉却在夜汐儿的眉眼间看出了南琉王妃的影子,那个温柔的女子,琉玉偏头看向琉云笙,他也正看着自己。

似看出琉玉的疑惑,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凤目微微上挑,薄唇轻轻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就这么印在他那张俊朗如谪仙般的脸上。

琉玉回以一笑,却听那边四处响起对夜汐儿的赞扬之声。

“栖凰公主真乃北离朝万里挑一的才女啊,如此诗词意境之美,情谊之深,公主和陛下兄妹情深真真让人羡慕”

“栖凰公主不仅貌若天仙,而且才识过人,我等佩服!”

“栖凰公主才识过人,实不是我等才疏学浅之辈能比拟的!”

“栖凰公主……”

“公主……”

“……”

好一阵夸赞之后,夜汐儿才笑着应道,“不过是为皇兄的寿辰添些喜

气罢了,倒叫诸位使者大人见笑了!”

底下又是一阵谦让恭维之声。

“这诗词比试北离陛下是不是应该有个裁断了?”沐长勉不耐烦道。

众北离朝臣看向他,眼神颇有些不善,敢这么对他们陛下说话,不过是个小小的东晋九王也敢在我们陛下面前甩脸子!

当然,他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在北离他们是主,沐长勉是客,不能让人以为他北离以主欺客不是,那反倒打了他北离的脸面。

夜负雪掩唇轻咳一声,脸上的笑意不变,却轻轻松松将难题丢给了诸位北离朝臣,“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对他们陛下不动声色出的难题一时间无计可施,他们该怎么说,那可都是各国举足轻重之人,若是落了谁的面子可就说不过去了,他们陛下可真会给他们出难题!

“这,辽国姜大人词中一句‘今日重把酒,遥祝万年松’描写今日此情此景入木三分,妙极妙极!”

“翻领词中一句‘日也东升业渐盛,更斓,恰似浪潮永澎湃!’好一个恰似浪潮永澎湃,好,甚好!”

“……”

大臣们一人一句各执一词,你说此人的诗极好,他便说彼人的词妙哉,你一言我一语夸赞一个人的同时也不贬低另一个人,好一番折中的说辞,果不愧是朝中的老狐狸。

“各位大人这么评价有何意思,就这么随随便便将所有人的作品夸赞一遍然后逐一掠过,敢问这样的说辞有何可比性,按你们的说法便是所有人的作品大同小异分不出胜负,若是这般这场比试又有何意义?”沐长勉冷哼一声嘲讽道。

一种大臣的脸色齐齐变了变,奈何他说的又是事实,他们的确实在说着推脱之词。

“九王爷此言不无道理,既然提出的是比试,这比试自然要挑出个最优和最差,北离陛下认为如何?”琉玉接过话茬道。

夜负雪压了压眉心,“郡主此言有理,既然是比试自然要分出胜负,但是这胜负如何分,又以何为标准才不失公允?”

沐长勉抢过话头骄傲地扬起了下巴,“自然是谁的词写得最美谁胜,像郡主那般既粗俗又毫无意境美感的说辞,既不像诗也不是词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琉玉轻嗤一声,“九王爷倒是自信,若是词美就是好词,那么敢问,九王爷的词算是好词吗?”

“自然”沐长勉得意地鼻孔朝天。

琉玉同情地看他高高在上的骄傲脸孔,清清冷冷地问,“九王爷这般自信,琉玉倒是想问一句,在方才诸多的好词好诗中,在座的诸位有谁还记得清九王爷的词并一字不落地念出来吗?”

沐长勉一下子坐直身子看向台下,却见众人面面相觑,愣是许久没人说出一句他作的诗来。

沐长勉的脸色有些难看,琉玉却是没理会他,再开口道,“方才众多使者大人的诗词除了他们本人还有哪位大人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不说话,显然是不能背出来,方才使者们的诗词又长又意境深远读起来却是晦涩难懂,就算他们能记得其中一两句写得极好的词,在那么多作品中却是没有人能完完整整地记住一首完整的。

琉玉满意地笑,“那么再请问各位大人,方才琉玉的那首诗可是有谁能完整得记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激动了,方才那么多没有一首记得,他们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如今来了一首简单的,纷纷争先恐后地背着,唯恐落于人后失去挽回颜面的最后一丝机会。

“这个瓜娃不是人,九天神佛下凡尘;臣民各个都是贼,偷来蟠桃祝寿辰!”

“这个瓜娃不是人,九天神佛下凡尘……”

“这个,这个……”

“……九天神佛下凡尘,……”

“……偷来蟠桃祝寿辰”

“……”

人群沸腾着,一口一个瓜娃,一口一个神佛,说得好不欢腾。

那些使者一刹那脸色有些黑,他们那般高雅的诗他们一个个都记不住,倒是琉玉这首诗不诗词不词不伦不类有辱试听的怪字烂句他们是倒背如流。

众使臣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沐长勉,他看着琉玉脸色那淡薄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是得意是在讽刺嘲笑他,拳头不由得握紧,‘嚯’一下子站起来,怒指琉玉,“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扰乱大家的公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