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可以讨论假设性的问题,但现在的事实是,除了维护王室形象之外,其他一切连谈都不用谈。」女王放下茶杯。「这个国家就是不会接受拥有这种性取向的王子。我很抱歉,亲爱的,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变态。」
「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对来说?」凯瑟琳问她。
「这样不公平──」菲力说。
「这是我的人生──」亨利插嘴。
「我们甚至还没有机会看看人民会怎么回应。」
「我已经统治这个国家四十七年了,凯瑟琳。我相信我现在非常理解它的内心。从还是小女孩时,我就跟说过,得看得更实际一点。」
「噢,你们能不能全部闭嘴?」小碧说。她站了起来,一手挥着手中的平板。「你们看。」
她把平板重重放在桌面上,让玛丽女王和菲力都能看见。凯瑟琳、亨利和亚克都站了起来,跟着一起看。
那是一则BBC的新闻剪辑。虽然平板是静音的,但亚克读了萤幕下方的跑马灯:世界各地发声支持亨利王子与美国第一公子。
萤幕上的画面让房间里变得一片寂静。纽约毕克曼饭店外举办了一场游行,点缀着满满的彩虹旗,人们挥舞着看板,上头写着如「我们心中的第一公子」之类的标语。巴黎的一座桥上挂着一张布条,上头写着「亨利+亚克到此一游」。墨西哥市的一面墙上画着潦草的壁画,用蓝色、紫色与粉红色画出亚克的脸,头顶上戴着一顶皇冠。伦敦的海德公园中,一群人拿着彩虹色的英国国旗,举着看板,上头贴满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亨利照片,海报上写着:「释放亨利」。一个剃了平头的女人对着每日邮报的办公室窗户比中指。一群青少年聚在白宫前,身穿自制的T恤,上头用麦克笔写着歪斜的字,但亚克认得那是他自己的邮件里写的句子:史,是吧?
亚克试着吞咽,但他做不到。
他抬起眼,发现亨利也正看着他,半张着嘴,双眼湿润。
凯瑟琳公主转过身,缓缓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来到会议室东侧的高窗前。
「凯瑟琳,不要──」女王说,但凯瑟琳用双手抓住厚重的窗帘,将它一把拉开。
一抹炫目的阳光与色彩将房里的空气都推了出去。
白金汉宫前的广场上,一大群人拿着布条、看板、美国国旗、英国国旗、彩虹旗,在头顶上挥舞摇晃着。这没有王室婚礼时围观的群众来得多,但依然人数可观,挤满了人行道,贴在白金汉宫的大门上。
亚克和亨利是从后门被送进来的──他们都没有看到。
亨利小心翼翼地来到窗边,亚克从房间的另一端,看着他伸出手,用指尖滑过玻璃。
凯瑟琳转向他,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喔,亲爱的。」然后将他拉到自己胸前,尽管他比她高了将近三十公分。亚克不得不别开视线──虽然经了这么多,这还是感觉太私人,不是他这个外人能窥视的。
女王清了清喉咙。
「这……并不能代表一整个国家的态度。」她说。
「老天啊,妈。」凯瑟琳放开亨利,凭着保护他的本能,将他推到身后。
「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你们看到。你们的心太软,无法承受事实真相,凯瑟琳。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仍然想要传统的模式。」
凯瑟琳挺起胸膛,当她再度回到桌边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是王室血统的产物,但她看起来更像是弦上不得不发的箭。「当然了,妈。肯辛顿的保守党和想脱欧的傻瓜们当然不想要改变作法。但这不是重点。真的认为事情没有改变的空间吗?或是,没有事情需要被改变?我们能够真正留下一些名声,留下希望、爱与改变。而不是在二次世界大战后我们一直紧抓着的半瓶水和苦毒──」
「不准这样和我说话。」玛丽女王冷酷地说,一只颤抖而古老的手仍然放在自己的茶匙上。
「我已经六十岁了,妈。」凯瑟琳说。「我们现在不能稍微抛开礼教不谈吗?」
「毫无尊重可言。连一丝丝对于神圣的──」
「或者,我应该要把我的一些疑虑拿去和国会讨论?」凯瑟琳倾身靠近玛丽女王的脸。亚克认出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他从没想过──他一直以为亨利是遗传自他的爸爸。「也知道,我的确认为工党已经厌倦了这些老守卫了。我在想,如果我和他们提起那些一直忘记去参加的会议,或是一直搞不清楚的国家名称,他们或许会觉得,统治这个国家到八十五岁,就是英国人期待服侍这个国家的期限了?」
女王的手颤抖得更加严重,但她的下巴很紧绷。整个房间一片死寂。「不敢这么做的。」
「我不敢吗,妈妈?想试试看吗?」
她转过身去面向亨利,亚克很惊讶地在她脸上看见泪水。
「对不起,亨利。」她说。「我让你失望了。我让你们都失望了。你需要妈妈,而我却不在。我以前好害怕,我开始觉得,也许把你们藏起来会是最好的选择。」她转回去面对她的母亲。「妈,看看他们。他们不是世界遗产的一部分。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拿我的生命,还有亚瑟的生命发誓,在让他们经到我所经的感觉之前,我就会把从王位上拉下来。」
房间的空气凝结了令人窒息的几秒,然后:
「我还是不觉得──」菲力开口,但小碧拿起桌子中央的茶壶直接倒在菲力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