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张投影片的标题是:性向探索:健康行为,但非得要是英国王子不可吗?她道歉说她没时间下更好的标题了。亚克突然觉得死亡真是甜美的解脱。

再下一张投影片则是:联邦资金、旅行开销、性爱电话与你的关系。

她比较在意他有没有用国家赞助的私人喷射机去和亨利碰面──没有──并要求他签署好几份文件,把他们两人都囊括在内。这一切都感觉好现实、好讨厌,像是在帮他的感情关系打勾,尤其是这些文件里有一半都在要求一些他还没和亨利讨论过的事。

这过程实在很痛苦,但最后终于结束了,而他还好好活着,这应该有代表一些什么吧。他妈妈接过最后一份纸张,和其他文件一起放进一个信封袋里。她把信封放到一旁,摘下老花眼镜,也放到一边去。

「所以。」她说。「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给了你很多压力。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信任你。你是个傻瓜,但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的判断。我几年前就向你保证过,我不会逼你成为你不想成为的样子,所以身为一个总统、或一个母亲,我不会禁止你和他交往。」

她换了一口气,等亚克点头表示听懂了。

「但是。」她继续说下去。「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他不是你的同学或是白宫实习生。你得想得很远、很认真,因为你正在让你自己、你的事业,还有整个选举和整个组织陷入险境。我知道你很年轻,但这是个永恒的决定。就算你没有和他走到最后,如果这件事公开了,这也会永远成为你的一部分。所以你得搞清楚,你有没有想要和他走下去。如果没有,你就要断干净。」

她把手放在桌面上,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亚克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喉咙来了。

永远。这个词听起来沉重得不可思议。这应该是他十年后才需要开始担心的事情。

「还有,」她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甜心,但你不能再参与助选了。」

亚克突然被现实击中,肚子向下一沉。

「等等,不──」

「这没有讨论的空间,亚克。」她告诉他,而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抱歉,但他太熟悉她下颚的角度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你太靠近核心了。我们会告诉媒体你开始往其他职业选项发展。我会安排这周末帮你清空办公桌。」

她伸出一只手,亚克低头看着她的手掌,以及上头密密麻麻的掌纹,然后才突然想通。

他从口袋里掏出竞选总部的识别证。这是他整个职业生涯的第一个纪念,但才几个月就被他自己玩掉了。他把识别证交了出去。

「喔,还有最后一件事。」她的口气突然又变得公事公办,一边从整叠资料夹下方摸索出一样东西。「我知道德州的公立学校没有性教育,我们刚才也没有聊到这个,所以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们一定要乖乖使用保险套,就算是肛──」

「好喔,多谢了,妈!」亚克大叫着往门边跑,差点把自己的椅子撞翻。

「等等,亲爱的!」她在他身后喊道。「是我让计画生育协会送来的手册耶,拿一本啊!他们用脚踏车快递送来的耶!」

[电子邮件内容:二○二○年,八月]

寄件人:A <agcd@eclare45.com>

收件人:亨利

主旨:世人无非是蠢材与无赖

H:

你有读过亚山大.汉密尔顿85写给约翰.劳伦斯86的信吗?

我在说什么啊,你当然没看过了,不然大概早就因为身怀革命思想被剥夺继承权了。

既然我已经被革除在竞选团队之外,我真的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在家里看有线电视的新闻频道(每天都杀死我不少脑细胞)、重看哈利波特,还有整理大学时写过的垃圾报告。我就看着那叠纸,一边想着真是太棒了,我花了一整晚通宵没睡,写了一份九十八分的报告,最后只让自己这辈子的第一份工作被开除,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干得好,亚克!

你每天关在皇宫里就是这种感觉吗?真是烂透了。

先别管这些。我在翻大学的东西时,找到了一份我针对汉密尔顿战争时期的书信写的分析报告,然后,听清楚:我觉得汉密尔顿应该是双性恋。他写给劳伦斯的信,几乎和写给老婆的信一样浪漫,有一半的信署名是「你的」或「爱你的」,而在劳伦斯去世前的最后一封信,汉密尔顿的署名是「永远属于你的」。我不懂为什么没有人讨论过我们的开国元勋可能不是直男的这种可能性。好吧,我知道原因,但还是一样。

总之,我找到他写给劳伦斯的某封信的节录,那段话让我想到了你,也许也包括我自己:

事实是,我是一个不幸的诚实之人,对自己的感受从无保留。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懂,而且不会用肤浅的眼光看待我。我厌恶我们的国会──厌恶军队──厌恶──这个世界──也厌恶我自己。世人无非是蠢材与无赖,我敢说只有你例外……

想着这些史,我忍不住也想到,不知道等我哪一天也成为史时,那会是什么样子。还有你也是。我有点希望现代人也这样写信。

史是吧?我敢保证我们的也会一样精彩。

爱你的,逐渐失去理智的,

亵渎开国元勋的第一公子亚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