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苍敔流便为他这个自小便不学无术心无点墨的小师弟找了位先生,这人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儒家先生,不过为芄兰启蒙已经足矣。在埠城估摸着也要流连个一两月,待事情都处理完全后再为他找更适合的先生时间正好。
卯时三刻。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智若去,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老书生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着书卷,立身于庭院中,轻声慢朗。
芄兰听得实在无聊,这东西昨夜看了一遍便全都记住了,这一大早的又来一遍,顿时烦了:“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不出户,知天下……”
他截了老书生的话头滔滔不绝的背起来,声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皎皎。
此时苍敔流正自屋内行处,他看了眼瞠目结舌呆愣住的老书生,只想到一句现世中十分流行的话:小伙伴都惊呆了。
他靠在门扉侧:因为灵魂质度大,过目不忘已经并非难事了么……
而灵魂已经突破人类的苍敔流自然更不在话下,日后恐怕在吸纳到一定程度后,产生异变已然可以预料。
“你……都背下了?”老书生惊愕的弯腰看着坐在庭院石凳上的少年,这可与他想的相距甚远,不是说是个从未背过书的小子嘛,怎么今日便来了个大逆转?
芄兰无聊的将书卷丢在石桌上,噘嘴着软嫩粉粉的嘴,那模样非常灵秀可爱:“看一遍便记住了,什么嘛,还以为多难呢。”
“行了,他记性胜于常人,你为他挑些适合的书,不用讲解,让他自己看便行了。”苍敔流见这老书生实在满脸惊吓又为难,直接说道。
老书生直接写下一大串书名,因没能力教导一个才学书没几日的少年而老脸羞愧的掩面离去。
“嗤,这些书?”芄兰捏起纸片,看了一眼顺便表达了他的不屑后,转头看向苍敔流,“师兄,请这些老家伙一点用处也无,还比不上我自己看书好了。”
“依你。”轻笑出来,他将一摞银票塞给芄兰,“这里是五千两,没了便来找师兄要。”说着笑揉了揉他精致的眼角,垂颈与他说,“师兄今夜晚些回来,别饿着自己了,要看书也好,要去玩也好,都随你。”
芄兰知道自己师兄有事,他乖巧的点头,灵动的眼眸鱼毓秀的面容在已经大亮的晨光中玉润如脂,那是一种少年人蓬勃的白皙的美丽。
“知道了,我等师兄回来。”
“呵呵,不用等师兄,困了便先睡。”他吱呀推开红漆门,转过身的背影再不见丝毫柔情宠爱,那是属于苍敔流独有的狂妄自傲,如悬崖积雪的青竹,又似刺破空气而尖鸣的刀锋,碰上了便要经断骨折血肉飞溅。
今日已经得到消息,那八刀胡子在午后便会来到埠城,目标已经要来了,他怎么可能不去踩个点?
万福楼,说它是楼不如说它是大一些的客栈,分作六层,每上一层他的安全系数便高一级,这万福楼甚至还有一个专用来提吊活物到达特定房间的特殊通道,绝对私密安全。若是你有需要,甚至可以花银子在楼中雇人通宵达旦的给你守着,唯一的要求是只要付得起银两,因为这地方即便是住一晚也要二十五两银子1。
这地方贵,但那文雅中带着奢华尊贵的格局与绘图,也算是物有所值。
“这位客官,您准备住店?”桉木柜台后的清秀男子抿唇一笑,他放在账本上的手有着明显的握剑的茧子。
苍敔流并没什么奇异的表情,早已听说这万福楼只住店,不打尖。容姿眉飞,一身黑色的重叠深衣,如此严谨肃穆的颜色衬得苍白的肤色更令人心惊,他裂开绛红如血的唇,似乎是一个笑,浅茶色的眼眸中却带着恣肆,挑眉将这清秀毫无亮点的男子打量了一下。
“最上面的,一间,一夜。”
男子面色如常的任由他打量完,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因每上一层的价钱便要提一倍,客官,六层,一晚八百两。”
苍敔流甫一将银两付了,身后便忽然咋呼出带着怒气的喊声:“你——,你前面黑衣的那个!本公子记得你这、你这贼白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