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刚从外地调回来,对辖区内情况不算太熟悉,李志文故意换班到和他一起,除了想带带他之外,也是想让他赶紧了解了解这里的门道。
陆野当年调走之前,对双子公寓就有所耳闻,听李志文说了几句,心里大概有了数,一边检查着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一边随口问道:“报案人说的是哪栋楼?几号?”
“A座。”李志文说:“2406。”
敲门声响起之前,齐燕白已经在客厅里枯坐了三个小时。
独处时,他通常不用维持那副温柔和善的面孔,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半人高的画架,毫不掩饰自己复杂而厌恶的眼神。
画架上钉着一副半成品的油画,从画面上已经大致可以看出教堂广场的轮廓,那栋精美的哥特式建筑以一个仰视的刁钻角度铺设在画布上,亮色的高光从斜角向下,圣洁地洒落在建筑顶端,洒下晶亮而柔软的甘霖。
这看起来是幅很正面的风景画,不过画家的风格稍显阴郁,运用了太多非常浓重的颜色,导致整幅画在夜色里看起来有些暗沉。
但这种暗沉无伤大雅,从用色和轮廓上来看,画家的功底和艺术素养都相当扎实。可以想见,只要这幅画继续下去,等到完成那天,应该是幅不错的作品。
可齐燕白握着笔,却迟迟无法继续下去。
他手边的颜料盘已经干了大半,涮笔筒却还是干干净净的,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这幅画面面相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留下困兽般的焦躁。
画不出来,齐燕白想,我还是不行。
这个认知让他痛苦,齐燕白想强迫自己继续下去,可无论如何也没法落笔,那种无法创作的焦虑和急躁渐渐席卷了他,他咬了咬牙,打心眼里感受到了压抑的痛苦。
我得想个办法,齐燕白想。
齐燕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就压抑着某种天性,他不能永远困在这样的围城里,否则他迟早会被那种压抑的痛苦吞没,变得疯狂,变得永远无法满足。
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齐燕白从白天枯坐到黑夜,客厅里只有一圈沿边的氛围灯亮着,光线昏暗且压抑,把一切都乌沉沉地压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齐燕白似乎终于认识到这样继续“对峙”下去毫无结果,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把手里干净的画笔投进了涮笔筒,然后四下环视了一圈,短暂地思索片刻,最后伸出手,从笔架里抽出了个什么东西。
敲门声响起时,齐燕白被吓了一跳现在已经临近深夜,按理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敲门声急促而持久,不像是来推销产品的,于是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还是顺手扯过了一张白纸盖住画架,转头朝玄关走去。
这间出租屋是老房子了,门口的猫眼坏了好久,房东也没找人来修,齐燕白自持是个成年男人,于是也没怕什么,顺手就拉开了房门。
紧接着,门内外的两人同时愣了一瞬。
齐燕白门外站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乍一看比他高大半头,穿着一身立领的警务执勤服,周身带着冷气,颇有点肃杀之气。
男人长得实在是好,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连齐燕白这种见惯了世面的“艺术家”都愣了一下,只可惜生了双极凌厉的眼睛,平白给那张脸减了两分,看起来颇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眉头微压,眼神极锐利,齐燕白只跟他对视了一眼,就恍然有种要被看穿的错觉。
于是他心脏控制不住地一跳,下意识低下头,把右手背到了身后。
第3章 “陆野,旷野的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陆野似乎在齐燕白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意。
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下一秒,齐燕白已经微微低下了头,他单手攥着门框,有些紧张地瞥了陆野一眼,迟疑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里带着点惊疑不定,陆野打量了一下他,心说刚刚那种异样感或许是灯光折射带来的错觉。
说实话,陆野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齐老师”。或许是白天那一面让他太过于印象深刻,以至于陆野一时间很难把齐燕白这个人跟“聚众嫖娼”联系起来。
虽然男人这种生物,白天人模狗样,晚上胡天海地的有得是,但陆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齐燕白一圈,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齐燕白身上还穿着白天上课时那套衣服,大概是下班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他袖口挽起,衬衫下摆服帖地扎在腰带里,正面平整干净,只有腰侧两边的布料有些褶皱,是起坐之间留下的痕迹。
陆野飞快地心算了一下时间,从他敲门到齐燕白过来开门,中间不超过一分半钟,如果他真的在家“违法乱纪”,这点时间应该不够他把衣服穿得这么整洁。
齐燕白家里没有开大灯,但整个客厅都是开放式格局,陆野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里扫了一眼,暂时没看到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