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饭堂的窗玻璃上有灯光一闪,与此同时,大路的方向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林副官从外面跑进来,喜道:“师座回来了!”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立刻扔了筷子就往外面奔!
陆成舟坐的并不是去时的吉普车,而是换了一辆军用卡车回来的。他从车里跳下,脱下外套扔给迎上来的林俊生,然后正了正帽檐,看着罗涵他们一众手下军官。
高小明随后从车里跳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见到罗涵他们,立刻招呼道:“过两天就是中秋,师座给大家伙儿买了月饼,都来我这儿领!”
师座还有心情买月饼回来,看来这回应该是逢凶化吉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从卡车上跳下的最后一人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薛时眼皮一跳,死死盯着那人。众人私下小声议论道:“谁呀?”、“那人是谁?”
操坪上没有电灯,只有卡车的灯光照着,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在明晃晃的车灯下亮出一双白手套。
莱恩半个月前就从广州回到了上海,休息了几天之后,恰逢萧先生邀请尼姑到北平一叙,他手头暂时没什么事,便也跟着尼姑和阿南师兄一起来了。
萧先生准备这次好好款待他们师徒三人,便安排他们住在自家一处华丽安静的宅院里,谁知到北平的第二天,尼姑就病倒了,众人手忙脚乱将尼姑送到医院。
他们这一趟,原本是要跟着萧先生去军需部门观摩学习的,眼下尼姑突然生病,阿南在一旁照顾她,尼姑便把学习的重任交给了莱恩,让萧先生带着他去了北平的兵营。
说来也巧,莱恩跟着萧先生进了司令部,竟然在那里遇到了陆成舟。
陆成舟看起来心情不错,朝众人拍了拍手,指着莱恩介绍:“各位,这位是北平来的客人,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李先生!”说罢,他别有深意地看了薛时一眼,“王排长,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带着李先生到处走走看看……”
薛时在辨认出那个身影的时候就呆住了,陆成舟在说什么,他全然没在听。林俊生在一旁看得分明,忍着笑杵了他一下:“时哥!”
薛时定了定神,应了一声是,目光立刻又瞟向车灯旁那个身影。若不是此刻众目睽睽,他早就冲上去抱那人了。
莱恩将自己的行囊背好,整了整白手套,朝他微笑了一下,笑容拘谨而克制。
陆成舟又朝卡车上一指:“罗团长,带几个人,把车上的东西搬去库房!”
罗涵立刻应声上前,跳进车里,看着堆满车后斗的木箱,不由心生好奇,随意打开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这下,他惊得眼睛都直了!
那箱子里铺着干草,干草堆里都是一个个长条状的灰褐色油纸包,打开那些油纸包,里面赫然装着一杆杆长枪,崭新锃亮,散发着机油味。
陆成舟去了一趟北平,大家本以为司令会对他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竟然拉回来一车军火!
高小明带着其他几名军官去分发月饼去了。陆成舟被众人簇拥着走进饭堂,看到了他们吃了一半的餐桌,不由笑骂:“这大鱼大肉的,我不在你们就这么铺张?”
林俊生招呼着他们坐下,又给陆成舟和莱恩各添了一副碗筷:“幸亏弄了些菜,不然师座带客人回营,都不知道怎么招呼客人。”
说罢,他又去替莱恩接过他的背囊放在一边,招呼着他坐下:“李先生,吃饭!”
莱恩依言坐下,薛时不声不响跟过来,坐在他旁边,侧头靠近他,低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莱恩小声道:“等会儿说。”
林俊生和陆成舟互相对了个眼神,忍着笑,也不去戳破那欲盖弥彰的两个人。
等到罗涵和高小明都忙完进来了,关上大门,剩下他们几个,陆成舟才细细道出了他在北平这一天的遭遇。
原来,他在司令部被宋司令诘难的时候遇上了萧先生。
当时,宋司令正在质问陆成舟剿匪不力这件事,陆成舟跪在地上,道出了三十六师缺粮缺枪的窘境,言辞激愤,据理力争,萧先生刚好带着莱恩赶到,听了个大概。
陆成舟以前是跟着少帅的,少帅去哪都带着他,萧玉楼立刻就认出了陆成舟是那位故友之子身边的人,向他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决定为他主持公道。
萧玉楼手里掌握着军队的命脉,在军中,无论哪一派系的大人物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既然萧先生开口了,宋司令也不便过多追究,只得放弃对陆成舟问责,并且在萧先生的要求下,拨了一批军火给他带着回营。
莱恩便也跟着陆成舟过来了。
当年在满洲的时候,这几个人都认识莱恩,因此对他分外客气。尤其是高小明,在满洲养伤期间受到莱恩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次竟然又遇到李先生,他特别激动,席间不住劝莱恩吃肉吃菜,一边和大家回顾过去的那些往事,气氛十分融洽。
吃完晚饭,几个人各自回了营房,林俊生打了一盆热水正往陆成舟房里走,就看到薛时犹犹豫豫地走进院门。
林俊生拧了一条热毛巾给陆成舟擦了脸,陆成舟斜了薛时一眼,明知故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