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看向莱恩,莱恩正笑着看他,他又看向一旁的柯少章,柯少章微微朝他点了点头,眼中似有深意。他这才对汪建诠立正行礼,大声回答:“是!谢谢李教官!谢谢柯参谋长!”
这王雪松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汪建诠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终究碍于柯参谋长的情面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小子,你现在不肯跟我走,我不怪你,因为你学业未成,”柯少章指着他笑道,“但是等你毕了业,要去哪儿,可就由不得你了。”
薛时抿了抿嘴,没吱声。
纪团长一行人还在山里搜救,获救的学生们全都留在营地休整,几个被打伤的逃犯也都被绑了起来,垂头丧气坐在一起。
林玉良扭伤了腿,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看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踝,嘴里嘶嘶抽着凉气。他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没遇上过什么挫折,此时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薛时看着他,不由骂道:“一点点小伤,别这么没出息行吗?”
话音刚落,林玉良就真的落下一串泪来,薛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在他面前蹲下,用一块布沾了凉水给他敷在脚踝上,叹了口气:“行吧,林少爷、林二少,林大哥,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能不能别哭了?”
林玉良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泪水涟涟地看着他:“谁哭了?我这是高兴!时哥,这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可能我就没命回来了,我发誓,我以后一辈子都认你当兄弟……”
“行了行了,快给我住嘴,你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一辈子?我可消受不起。这次你要谢就谢李教官,没有他在背后支持我,我可不敢单枪匹马闯进去,我很怕死的!”薛时说着,就回头去看莱恩,还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莱恩正在替另外一名伤得较重的学生检查伤势,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听着薛时和林二少拌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名学生遭到了残忍的殴打,口鼻流血,整张脸都肿得不成样子,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出气多进气少,非常虚弱。
营地里容纳了太多的受伤学生,物资紧缺。鲁长门带了两个人去林子里砍了两根粗长的树枝回来,削光滑了,又将一块帐蓬布固定在两根木棍中间,做成了一个简易担架,和方直义两人一起,将这名学生小心地抬起,放在了担架上,等着汽车过来,把他抬上车,送去县城的医院接受治疗。
薛时见这人确实伤得严重,便把林玉良晾在一边,也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臂上有一些外伤,没伤到筋骨,问题不大,但他一直咳血,我怀疑他伤到了脏器。”莱恩表情凝重。
薛时见这人还有一丝意识,忙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一科哪个队的?”
那人幽幽转过脸,气若游丝道:“陈小礼,是步兵科第二总队的。”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鲁长门点了点头。鲁长门也是第二总队的,他似乎记得第二总队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薛时也点点头,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番,发现他肋骨倒是没断,但的确如莱恩所说,一直咳血,气息微弱,情况十分不妙。
“李教官,我想交给你一个任务,”汪建诠走过来,对莱恩道,“我必须留在这里继续等纪团长他们,我把这些伤员交给你,由你带队,把他们送去县城的医院。”
莱恩接了任务,正要起身,薛时却在一个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莱恩看着他,两人刚刚和好如初,此时就连对视的眼神都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薛时小声道:“到了医院你就别忙活了,你自己身上的疹子还没好透,留在医院好好休息,我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莱恩点点头,他这两天被身上的疱疹折磨得苦不堪言,一阵阵袭来的神经性疼痛,加上长时间在危机四伏的山地赶路,精神时刻高度紧绷,此时甫一放松下来,的确是觉出了一点疲惫。
这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莱恩慌忙把手从他手中抽走,整了整白手套,兀自站起身,跟着那些伤员们上了开往县城的卡车。
到了医院,把受伤的学生都安顿好,莱恩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的医院,人满为患,没有空的病床了,他只得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在地上铺了块毡布,坐在毡布上,背靠着墙,闭着眼休息。人一松懈下来,浑身不适便一下子袭来,皮肤上的疼痛一阵一阵传导到神经,疼进了肉里,他疼得脸色发白,后背一片冷汗。
“李教官,怎么了?”林玉良被贺六儿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过来。他和贺六儿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手臂,两人都挺狼狈。
“没事,只是有点累。”莱恩笑了笑,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位置给他坐。
“李教官,”这时,贺六儿走上前来,直直在他面前就跪下了,“李教官,我给您赔罪了!”
莱恩一怔,忙上前去扶他。
“李教官,你别拉他,让他跪着,你不知道这臭小子在你背后干了什么混账事!虽然时哥已经教训过他了,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他向你亲自赔罪。”林玉良说着就猛一拍贺六儿的脑袋,喝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对李教官交代,大声点!”
贺六儿跪在那里,就把上回在背后向学校打小报告害得林玉良和王雪松受到处分,然后还故意嫁祸给莱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朝莱恩猛磕了几个头:“李教官,我不该在背后搞小动作,离间你和时哥,我知道错了!这回多亏了时哥,我们家少爷才能活着从山里出来,我以后再也不针对时哥了!”
“针对?”莱恩困惑地看着林玉良。
“时哥在学校里人缘不好,不爱说话,总是像在想心事,不光是六儿,学校里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有点针对他,他在这里除了我还真没有其他朋友。”林玉良不以为然道,“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特别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