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给我。”
薛时垂下头,把手伸进兜里,却没有立刻把阁楼钥匙拿出来。他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对莱恩说道:“那些衣服都旧了,还是先穿我的……我明天叫个裁缝回来给你量身,再做几套新的……”
莱恩依旧朝他伸着手,笑而不语。
“……”薛时没办法了,只得掏出阁楼的钥匙,放在他手心。
莱恩拿了钥匙就朝楼上走去,薛时一惊,忙跟在后面,跟着他上楼。
阁楼的一切都没有动过,还是他当年住着的样子,两年多没有住人,四处都很洁净,可见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茶几上搁着一沓书籍,莱恩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都是些英文书籍,除了几本英文课本,还有诗歌和小说,书本里许多地方用铅笔做了注释,一些较难发音的单词也标注出来了。
莱恩放下书本,看了一眼薛时,后者正坐在对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他。
墙角多了张矮几,矮几上摆着一只留声机,似乎常常有人擦拭,喇叭朝天绽放着,锃亮的,一尘不染。他打开一旁的唱片盒,在里面翻了翻,拿起一张唱片,回头问道:“哪来的?”
“詹姆士先生走的时候送给我的。”薛时老老实实回答。
莱恩了然一笑,从中挑选了一张,放上留声机的唱盘,上满发条,轻轻提起唱臂搭了上去。
音乐缓缓流淌出来,是他和戴维合奏的一首圆舞曲。
他还记得创作这首曲子的初衷,那大概是薛时离开的那年夏末,他万念俱灰,为了避开人群,他搬去了萨里郡,住在宁静的弗吉尼亚湖畔,和他的朋友戴维住在一起。有一天,戴维央求他写一首曲子,因为戴维打算和交响乐团的几个朋友在海德公园的夏夜游园会上演奏。莱恩那段时间非常消沉,除了弹琴什么都不干,他一夜之间便完成了这首曲子,因为曲子基调忧伤,为此戴维还朝他抱怨了许久,说这首曲子不适合在欢乐的夏夜游园会上演奏。没想到海德公园的露天演奏之后,人们对这支曲子反响热烈,它最后被制作成唱片广为流传,是他的成名作之一。
莱恩走到薛时面前,朝他伸出手。
薛时怔怔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搭着他的手站起身。
莱恩牵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两人便很有默契地摆出了跳舞的姿势。
两人静静抱在一起,在狭窄的阁楼房间里随着音乐起舞,就像那年他们在监狱的小教堂一样。
薛时目不转睛,注视着让他魂牵梦萦许多年的那张脸,注视着他瞳孔中的沟壑,表情有些迷茫:“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你那么好那么好……”
“可是我,明明那么平凡……”薛时说。
莱恩笑了笑,平静地望着他,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并不说话。气氛很好,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莱恩始终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相信兰姐口中所说的那个煤炭公司小伙计,也相信岳锦之描述的那个肩负着一切的兄长。对他的了解越是加深,便越是想要抓紧这个人。
他彷徨了两年多,在独自度过了几百个无眠的漫漫长夜之后才明白,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尽管,这个过程有些痛苦。
但是在他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还待在原地,还保留着他们在一起时的记忆,还愿意拥抱他接纳他,他很高兴。
屋子里没有亮灯,两人躺在床上,头靠在一起,十指紧扣,听着音乐静静躺了许久。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薛时依依不舍地起身,将外套穿上,复又坐到床沿,拿过莱恩垂在身侧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
“我选好了一处墓地,风景不错,明天就可以把小毫子下葬,他游荡了那么久,应该入土为安了。我打算给他办一场葬礼,简单点的,就我们几个参加。”
莱恩看着他,慵懒地眨了一下眼睛。
“明天可能会降温,出门多穿点……”薛时犹豫了一下,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最好还是别出门了,你这两天总是不见人影,我心里惴惴的,睡也睡不好,白天干什么都不踏实,老想着去找你。”
一如既往的话多,聒噪。
“你能不能……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薛时说,语气近乎哀求。
“好。”莱恩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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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紫琅赶到顾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个刚进来不久的小丫头小心翼翼朝后花园看了一眼,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叶弥生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