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琅点点头:“是有点不一样了,要不要我去查查他……”
叶弥生摆摆手,神色冷峻:“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回来的真实目的,暂且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朱紫琅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一个着脸给时哥送上门来的兔子?但是这件事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叶弥生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苦等多少年、求不得又放不下的人早就暗地里跟别人好上了,他不知道叶弥生会不会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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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病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岳锦之好像也累了,闭上眼睛,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似乎已经停了,薛时替他理了理被子,伸出手探到被子里,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这一动,岳锦之又醒了。
“时哥?”看到他还守在自己跟前,岳锦之有些惊讶。
“嗯,在呢,时哥今晚就守着你。”
岳锦之挣脱开他,从被褥里伸出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时哥,知道我今天晚上见着李先生的第一眼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心里想,李先生回来了,我时哥总算得救了。”他说着,眼里突然带了泪,“这两年,时哥过得有多苦,别人不知道,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有时候看着你,看到你眼睛里都是空的,你从英国回来的时候,就只回来了一副空壳子,壳子里面的东西,全都丢在那儿了……”
岳锦之说到这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爱不得相守,恨不能白首,这些戏文,我唱了多少年,有一天,我突然就唱明白了。这唱来唱去,唱的,不就是我时哥吗?”
薛时笑了一下,垂下头:“不苦。我和李先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如今能再见上一面,我该知足了,人不能太贪心,贪那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岳锦之长叹了一口气:“时哥,我活不长了,想听听我的遗言吗?”
“啧、别瞎说……”
薛时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岳锦之郑重其事说道:“我希望时哥能活得高兴,一直高高兴兴的。”
“我学洋文,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去看看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只要他过得好,我便高兴……”
“我希望,时哥能为自己而活。”岳锦之满脸泪痕,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薛时突然缄口不言。
“我唱过太多的戏,人间百态,万千繁华,俗事纷纭,爱恨痴嗔……轰轰烈烈又怎样,籍籍无名又怎样,百年之后,这些都会化为乌有,都不过是戏文里的句子,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时哥,活在人世间,太苦了,所以,自私一回又怎样?你快去吧,去见他,其他什么都不要管,把握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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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洋式的大浴缸里泡热水澡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全身皮肤被烫得微微发红,莱恩才从浴缸里爬出来,披上睡袍,将毛巾顶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慢慢从浴室走向房间。
玄关那里突然传来响动,他愣了愣,停下脚步,转过身。
薛时已经自己用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弯下腰,脱了鞋,将皮鞋鞋跟向内整齐摆好。直起身,脱外套的时候就看到莱恩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动作停顿了一下,重新又把外套穿好。
他们不像过去了,现在,他在莱恩的住处,是个客人,随意脱外套,不合适。
圆形茶桌上摆着精巧的英式茶具,茶水氤氲着热气,两人隔桌对坐,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莱恩说话的时候,薛时正要去端起那只镶着金边的细瓷茶杯,心里在想着事情,骤然听到他开口,心下一惊,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茶杯没拿稳,翻在了桌上,温热的茶水倾倒出来,流了一桌。
莱恩忙站起身,迅速扯下盖在肩上的毛巾,在茶水流向桌边快要滴下去前用毛巾按住了。
他身体前倾,一抬头,正对上薛时一双惊愕的眼睛。这个姿势,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薛时眼中瞬息万变,眼睛眨得很厉害,好像想要以此掩饰心中的慌乱,末了,他向椅背靠了靠,调整坐姿,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莱恩不动声色垂下头,用毛巾将桌上的茶水吸走,把翻倒在一旁的茶杯扶起来,轻道:“我刚才是想问,这两年,你过得好不好。”
他们分别了两年零五个月,在这期间,互相没有音讯,两人唯一了解对方的那点消息,还是詹姆士替他们传达的。
薛时坐得笔直,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视线从桌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上飘忽到他脸上。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好,我便好。”
窗外又开始下雨,莱恩没有说话,拿起茶壶给他重新倒了杯茶。
察觉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是突兀了,薛时讪笑了一下,转移话题:“真喜欢喝茶?过几日我给你弄点好茶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