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没有说话,穿着丝绸睡衣赤着脚走到阳台上,攀着栏杆怔怔地凝视着远方地平线上的港口。
那是他的父亲当年出海的地方,如今,他来到这里,寻找他的根。
薛时悄悄地、以让他不抵触的姿势靠上来,从背后拥住他,小心翼翼说道:“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带着讨好,带着试探,像一个做错事乞求原谅的孩子,也只有在他面前,薛时才会显露出这样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样子来,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好。”莱恩漫不经心回答。最近给他的冷脸够多了,他不想把那些情绪也带上岸。
薛时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点头:“这也许是我们在船上的最后一餐了,我怕人多拥挤,这就去预定座位,你先洗漱,我订好位置再来接你!”
莱恩点点头,看着那人傻子似的、同手同脚地跑了出去。
他们约在远离头等餐的二楼,一间看起来不那么富丽堂皇的平民餐厅用餐,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平静吃饭,外面突然传来热闹的乐声。那乐声越来越近,随后涌进来一大群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弹奏着手风琴敲着手鼓,开始在餐厅里载歌载舞,引得不少路过的旅客走进餐厅,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那群白人男女在餐厅里旋转着跳舞,跳到一桌附近就将桌上的食客邀请下来一起跳舞,有些年轻情侣跃跃欲试,加入了他们,有些中年夫妇笑着婉拒,并且给他们付了小费。
许多食客加入了他们,跳舞的队伍越发壮大,一时间,餐厅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认识的、不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手拉着手踩着欢乐的鼓点跳舞,享受着这趟旅行结束之前最后的狂欢,因为上岸之后,他们就会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喜乐忧苦,而且很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相逢。
跳舞的队伍转到薛时他们这一桌,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踱着舞步过来,膝盖微屈,朝莱恩伸出手,作出邀请的姿势。
薛时看得有趣,正要掏钱将她打发走,却不想莱恩竟然接受了她的邀请,站起身,挽住她的手臂,很快就被带离了座位,加入跳舞的年轻人们中间。
薛时讪讪地摸了摸脸,心道:我长得也不差吧?
正想着,一人从身后朝他伸出手发出邀请,薛时心里一高兴,扭头一瞧,竟然是个人高马大、蓄着络腮胡的男人。
他看着男人毛乎乎的大手,不自觉地往座位里缩了缩,表情如临大敌,慌忙摸了两张钞票塞进男人手里,男人接过了钱,朝他热情地笑着,踩着舞步旋转着走远了。
这一幕莱恩在人群中看得分明,他把头侧过去一旁,一手虚虚握拳掩住嘴,轻轻笑了。
薛时坐在桌前一脸郁闷地独自喝酒,眼睛不时飘向狂欢的人群,见莱恩兴致不错,便不想去打扰他。
自从上次风暴之后,莱恩情绪一直都很低落,薛时绞尽脑汁也没法取悦他,眼下终于有所缓和,他思忖着,只要莱恩能高兴一点,让他做什么都行。但是……
薛时举着餐叉叉着一块蘑菇停在了嘴边,因为他看到那个邀请莱恩的姑娘热情似火,跳舞跳得高兴,紧紧搂着莱恩,甚至,她还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餐叉重重一声落在盘子里,薛时沉着脸站起身,冲进人群中,扯着莱恩的手扭头就走。
他脚步很快,莱恩勉强小跑着跟上他,一路上楼,穿过拥挤的走廊回到房间,薛时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门。
“吃醋?”莱恩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心里想笑。真是孩子气又情绪化,明明一个钟头之前还对他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的,一顿饭工夫,就变了张脸,怒气冲冲的,还乱吃飞醋。
薛时一言不发,侧过脸,张开嘴,顺势咬住了他的手指,接着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在房间里后退两步,带着他一同倒在床上。
这一场云雨来势汹汹猝不及防,薛时惩罚他似地在背后压着他,在他体内疯狂挺送,一手伸到前方堵着他的嘴不让他呻吟出声,射出来的时候俯身狠狠咬住了他的肩,留下一圈牙印。
结束之后,莱恩慵懒地俯趴着,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薛时穿好衣服,简单清理了一番,替他盖好毯子,轻道:“我们就快靠岸了,小毫子还没回来,我先去收拾行李,你睡会儿。”
莱恩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了,他睡眠不足,刚才那番折腾让他精疲力竭。但他只是休息了一小会儿,便也翻身起床。
叶弥生由希尔曼勋爵身边的女仆搀扶着送回房间的时候,薛时和莱恩正一起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叶弥生听见他们翻箱倒柜动静很大,连忙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薛时抬头瞧了他一眼,说:“不用,你回房歇着。”
在他们收拾行李的时间里,小毫子一直都没有回来。
薛时心里觉得奇怪,两个多月的相处,他看得出小毫子那小子是经过大事儿的靠谱孩子,绝不会就这样无缘无故不交代一声就失踪的,大约是今天洗衣房或者餐室里的人太多耽搁了。
汽笛发出一声悠悠长鸣,这艘穿越了半个地球的巨轮终于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