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走上前,冷笑道:“姜总管教祸害的人太多了,恐怕也不会记得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当年那三十多鞭抽在我背上,一鞭子舔下我一道皮肉,那每一鞭,我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万年看着他,眼神突然间变得惊恐万状,他总算想起来了,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青年和当年伐木场那个浑身脏兮兮被吊在架子上的年轻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刘天民阴着脸问道:“那姜总管教一定还记得,你当年是如何把一个年轻人活生生逼到上吊自杀的?”
姜万年瞪大眼睛猛摇头,因为嘴巴被封,只得“呜呜呜”地叫着。
一旁的白锦国对薛时道:“这个人是惯犯了,喜欢玩弄年轻囚犯,而且专挑相貌白净的下手。当初你们几个来的时候太抢眼,你小子还那么嚣张,我怕你要被他盯上,就想着让你收敛着点。他最初看上的是那个姓李的小子,但是碍于情报局的人暗中护着,他没敢动手,找你,你太强势,没法下口,之后才想到柿子挑软的捏,祸害了王征。”
一番话,薛时听得心惊肉跳。
在这禽兽手里,王征尚且不堪折辱选择自我了断,若是换了向来洁身自律的李先生,那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仓库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几个人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莱恩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莱恩踏进仓库,反手关上门,朝他们走过来。
薛时啧了一声,心道这下麻烦了,以莱恩的性格,肯定会制止他们向姜万年报复。
只见莱恩不声不响走到姜万年跟前,铁青着脸,居高临下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劈手夺过刘天民手里的鞭子,二话不说就狠狠一鞭抽上姜万年的面门!
薛时准备好的一腔说辞愣是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和刘天民面面相觑,吃惊得说不出话。
莱恩抽完一鞭,狠狠一脚把姜万年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紧接着追上去卯足了劲,一鞭又一鞭虎虎生风地朝姜万年身上招呼,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惊呆了。
在薛时的印象中,李先生从来都是个温润君子,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温吞吞慢悠悠的优雅从容,从来未曾表现出这样情绪失控的暴戾样子,眼前这个风度全无歇斯底里的人,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莱恩前前后后抽了那人十几鞭,直把姜万年抽得皮开肉绽一脸血,想奋力躲闪,无奈被绑在椅子上只得连滚带爬挪腾到墙角,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看着莱恩的眼神有如看到厉鬼。
薛时观察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莱恩应该是喝醉了。
刘天民这时也反应过来,推了他一把:“李先生他醉了,你把他弄走,这里交给我。”
薛时冲上去,从背后抱住还想要继续挥鞭的莱恩,想把他带走,谁知莱恩喝了酒力气奇大无比,薛时死命把人箍在怀里,一脚蹬着墙才能抱着他退离姜万年十几步远,将他手里染血的鞭子夺走扔给刘天民,把那人连拖带抱弄出了仓库。
之前薛时还担心他身体受伤没恢复好,此时抹了把汗,一点都不担心了。
他把莱恩拖到仓库外面,被冷风一激,莱恩好像突然又有了力气,一把拍上薛时的肩,将他按在仓库外墙上,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了他许久,突然沮丧地垂下头,喃喃道:“真难啊……”
“你说啥?”薛时凑近他,竖起耳朵。
然而莱恩紧咬着唇,缄口不言。
真难啊,两情相悦可真难啊……
有的人始终不明白,有的人总是求不得,而有的人就这样被拆散了。
茫茫人海滚滚红尘,能遇到命定之人,能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到底有多难!刘天民他们那一对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可是就这样被人拆散了,从此天人永隔抱憾终生。
过了一会儿,莱恩狠狠道:“那个人该死!”
薛时觉得这人醉得可爱,努力忍着笑低声道:“你喝醉了。”
谁知那人很笃定地一摇头,严肃道:“我没醉。”这话说完头就缓缓歪了下去,靠在了他的肩上。
薛时带着他软倒下去的身体一起坐在了地上,憋笑差点憋出内伤,使出了哄孩子的耐性:“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我送你回去睡觉。”
莱恩安静下来,整张脸埋在他的肩窝,发出悠长均匀的鼻息。
薛时试探着叫了他两声,没反应,这才站起身,将他背在背上,朝小旅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