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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好难啊,辰哥,为什么就过不上想要的生活呢?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黎简将垂着的头抬了起来,视线望向远方的时候,透出一种无力感,让人心疼。
收回自己的手,邴辰没有即刻回答黎简的问题,而是打开手机,不知在划拉着什么,黎简本就辛酸,见邴辰这样子的回应,更是委屈。
“你是不烦我这么矫情啊?”黎简吸了吸鼻子,像个撒娇后没得到设想宠爱的孩子,不甘道:“是你非问我才说的,这倒好,你还不爱听了?”
否认地摇头,嵌着无可奈何地笑,邴辰揉了把黎简的头发,将找出的照片一张张给黎简看。
“你看这女孩,漂亮吧?”邴辰语气平和,抛出的话题和刚刚黎简说的,没有任何的瓜葛,黎简撅了撅嘴,就在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邴辰接着说道:“大一就休学了,白血病。”
不等黎简惊讶的表情有所回炉,邴辰又翻起了照片,接着一张破旧操场的照片又弹了出来。
“这操场破吧?看着尘土飞扬的,”邴辰看着照片,平和叙述着:“可这操场上有着12岁男孩的鲜血,有着背后作孽家庭留下的恶果。”
“嗯?”黎简一听来了兴致,皱眉往前又凑了凑,缓缓问道:“啥,啥意思?”
“一个12岁的男孩从楼上跳了下来,在漂浮的尘土里结束了还没等开始的生命,奶奶脑血栓,爸爸坐牢了,妈妈跟人跑了,”邴辰边说边将手机收了回来,接着说道:“我大学写论文的时候用过这资料,所以去过一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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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前后不相连的问题,但二人却都沉默了,邴辰的意思,黎简感受到了丝丝。
“我小时候,也觉得自己很难,很苦,我就想为什么呢?为什么这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就得是我承受没了妈妈的苦难,我学师范,我也好烦,我就觉得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人愿意当老师,跟一帮孩子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出息?”邴辰皱眉说。
“后来,我才发现,普天之下,其实全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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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拼命想赚那一百万,想尽你的力去帮那些贫穷的孩子吗?”第一次,黎简觉得自己,好像抵达了邴辰的灵魂深处。
“我没啥能耐,我救不了世界,我甚至救不了自己,”邴辰苦笑着摇了摇头,唇角伴着苦笑说道:“但你不得不承认,钱,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我总在想,那个12岁的孩子,如果不为生存而扰,那天,他是不是就不会踏上那天台了?”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有人装腔作势说什么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在我看来,那就是特么屁话!主要是,钱不容易有!”邴辰边说边假啐一口。
“嗯嗯,”黎简点了点头,赞同道:“那倒也是。”
“我不可能让你放下委屈,更不是觉得你矫情,”邴辰边说又边抬起胳膊揽住了黎简,接着道:“我就是想说,钱,好得也不好得,好还也不好还,如果你因为那房子而觉得欠了什么,那你大可以换一套小的,400平别墅买不起,100平房子还买不起吗?”
“或者,或者你直接搬我那儿去,也行,我正好白捡个你,挺好。”邴辰边说边耸耸肩道:“只是,钱确实很重要,她的给予,也曾能帮你荡平了很多难处。当然,她是你妈,这些,在你未成年之前,她有责任和义务。”
“你太奇怪了,”黎简垂眸摇了摇头,将捡起的石子继续丢向远方,半晌才强忍着难过的情绪说道:“你的劝法,和别人一点都不同。”
“别人怎么说?”邴辰笑笑问着。
“他们会说,那是你妈,血浓于水,她一定心里有你,她一定有苦衷,她想弥补了,你应该给她给机会......”黎简不自控地冷哼一声:“所有人都会表现慈悲,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人,跟我聊还的方式,呵呵呵......”黎简低落地长叹一口气,随后说道:“可是怎么还呢?像哪吒一样,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吗?还了房子,我还欠她多年的抚养费,还了抚养费,我还有这一身的骨血,一身的基因,我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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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说我恨她吗?”寂静在二人之间横亘了好一会儿,黎简突然扭头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话,可是我真的,我真的恨她啊!我想离她越远越好,我想永远别和她有瓜葛,你能理解吗?”
“你知道她带着温柔地笑告诉我她要带我弟弟回来的时候,我什么心情吗?”黎简越说火越大,憋在心中多天的愤懑,除了砸手机,终于找到了第二个出口,气拱气的便不受控地吼道:“哪来的弟弟?什么叫弟弟?那小子跟我有毛关系?谁特么需要个弟弟啊?她没有记忆吗?她失忆了吗?她尽过责任吗?她知道什么是母亲吗?她知道我怎么活过来的吗?她知道这些年我自己承受了什么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黎简干脆甩开了邴辰的手,直接站了起来,嘶吼过去的时候,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像崩溃了的雄狮,再也无法隐藏心底的痛楚,“为什么她说回来就可以回来?她说走就把我当垃圾一样丢掉?我是人啊!出轨的是他俩啊!我就是个孩子啊!我有什么错啊?当时的我,究竟有什么错啊?”
“操!”冲着空无一物的草坪,黎简狠狠踢去,一脚接一脚,一脚接一脚,直到力量快耗尽的时候,压在心底,好些天的阴霾,才感觉得到了些许的释然。
一屁股跌坐到草地上的时候,黎简的眼泪簌簌落下,像重新做回了小孩子,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想哭就哭,想闹便闹。
身后的人给予了黎简尽情发泄的空间,任黎简抽泣着,像娃娃一样哭泣,他始终在身后,不打断,更不打扰,时不时凭借视线扫向身旁,确保环境的安全,这样偏执、真挚的黎简,他不允许被旁人看到。
就这样,同月光为伴,直到黎简哭的累了,才站了起来,回到了邴辰面前。
“舒服了?”邴辰带着笑,仰头望向眼前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