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暖黄色的灯光中,那雪粒子像珠帘一般,还是金色的珠帘,在天空下拉扯着,又美丽又凉薄。
经鸿撑着把伞,站在那儿,他身后的灯打过来,整个人都不大真实。
周昶看着经鸿,面前的车窗上也沾上了一些雪花。
周昶突然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经鸿的那天。
那是一次商业竞赛,他们两人的学校在半决赛上相会了。那一次,因为Berkeley收到了一张20美元的假-钞。他们被经鸿带领的团队淘汰了,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棋逢对手”。
这其实是一件小事。
周昶记得那年比赛的地点是纽约州的Syracuse,中文翻译成了“雪城”。雪城大学是承办方,那所大学排名一般,但商业方面的某些系,比如广告、公关,其实还是不错。
那天比赛结束以后,天上好像就飘起了雪。
从停车场转出来时,他看见经鸿还站在商场的大门口,大概在等他的队友开到前面捎上他。
商场里的暖黄光线从他背后洒过来,和今天有点儿像。
当时,副驾上的中国队友突然间就用中文说:“我刚才去问了问,他的名字叫经鸿,真好听啊。”
“姓经?”周昶一边开车一边散漫道,“我还以为姓景。”在大赛的名签儿上经鸿名字是HongJing,周昶以为是“景洪”之类的,毕竟“景”才是常见姓氏,而“经”显然不是。
“不是。”队友回答,“是‘经鸿’。经过的经,鸿雁的鸿。好听。”
“经鸿……”周昶念了一遍。
自然而然,他想起了一些词、一些诗。
比如惊鸿一瞥。
比如翩若惊鸿。
比如陆游七十五岁时对原配妻子的那句描述,曾是惊鸿照影来。
当时后头的美国人问他们在说什么,副驾队友便解释,那个人的名字是一种鸟,在中华文化里有相当特殊的地位,每年冬天飞去南方,但对于“家”却带着眷恋,坚贞、壮丽,来来回回,捉不住,留不下,偶尔停在人的身边,因为受惊而振翅。
美国人就是天真,一个女生立即道:“人可以当它们的家呀。”
接着后座的美国人就问:“能不能再说一遍?他的名字,中文发音是什么?”
周昶答了。因为讲给外国人听,他一字儿一字儿地:“经鸿。J-I-N-G,H-O-N-G,经鸿。”
可能因为想起的那些诗吧,或者那些画面,这两个字吐出来,带着些说不出的好滋味儿,他竟觉得唇齿留香。
第40章 泛海集团反做空案(一)
没过几天就是春节。经鸿一直工作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六点,才自己开着一辆奔驰去经海平那儿过年。
司机倒早回老家了。
经鸿的爷爷奶奶去世已经十年以上,姥姥姥爷与舅舅们住在国外的小城市,经鸿一家每年初一都会跟伯叔他们聚聚,而除夕总是简简单单。
一进家门,经鸿就见桌子上面已经摆好年夜饭了,是厨师团队做的,付姨也回女儿家去了,一瓶红酒醒在一边。
蒋梅又在听霸总小说。经鸿听见自己家的智能家居产品在念:“等救护车的过程中,付星然虽全身鲜血,可他竟然对他自己骨折的腿毫不在意,只坐在路边,百无聊赖地用几十张黑卡搭起了房子”因为有人工智能分析语义,念得还颇声情并茂。
见经鸿进来了,经海平对蒋梅道:“快,你儿子回来了,让你儿子表演一下用几十张黑卡搭一座房子。”
蒋梅说:“我儿子有病?”
“你儿子不会。”经鸿搭了一句,又笑了笑,说:“妈,爸,我回来了。”
经鸿还是喜欢这样面对面地见面、聊天儿。在手机上,经海平总带着总裁的那股子威严味儿,每条都是“儿子,付姨问,周日可否安排一场家庭聚会,速回”“儿子,这次收购赢得漂亮,妈妈表示非常欣慰。”总之怪怪的。
虽然在家里头有些时候,比较偶尔,经海平会提起一些经鸿不想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