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锐眼睛猩红,眼波里盛着一地碎片。
“我逼你走,不是让你去受伤,”他颤抖着从牙关里逼出一声怒吼,“更不是为了让你连手术刀都拿不起来!!”
那是顾翌安的手,那是天生就为手术台而生的手,他甚至把那双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意外两个字,能够说服所有人,却根本说服不了他。
他就这么看着顾翌安,指着自己,嗓音破碎:“我现在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他妈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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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第五年。
俞锐安排好一切,飞往美国。
朝思暮想的人,马上就能见到,曾经无数次压抑,无数次堆叠的想念也随之倾巢而出,怎么都压不住。
可谁能料到周远清却在这时候忽然病倒,陈放又恰好远在欧洲进修,于是科里一通电话就将俞锐拦截在转机途中,同时打碎他所有期待和幻想。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
大洋彼岸,顾翌安其实已经拟好离职申请,递交给行政部门审批,就连霍顿开出丰厚的薪资职位都没能打动他留下。
可能老天爷偏就爱开玩笑,辞职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查房,却遭逢那场意外。
至此,他回国的计划不仅彻底破灭,致命的手伤更是让他差点就此离开手术台。
出事后,住在医院康复中心的那段时间,顾翌安始终都是沉默的。
他在花园长椅上坐着发呆,在湖边榕树下站着发呆,在深夜无人的窗前发呆。
伤口渐渐愈合,可神经断裂是永久性损伤,他不断复健,每次练习都出尽一身冷汗,却连右手握拳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重新拿起手术刀。
有一点,陈放哪怕不说,顾翌安也很清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关于他的一切,俞锐都看得太重了。
也许是他以前做得太差,连合格的恋人都称不上,以至于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他竟让俞锐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他的学业跟事业,他的前途和理想,以及顾景芝对他的期待,每一项都可以排在前面。
唯独感情,落在了末尾。
对顾翌安来说,手伤以后,职业生涯被断送并不是他最不能面对的,无法重新走回俞锐身边,无法面对俞锐的失望和难过,才是他最无法想象的。
五年前的这一刀,刺穿顾翌安右手,结成的疤无论如何骇人却是有形的,是长在手上,顾翌安看得见也摸得着的。
可五年后,无形又精准地扎在俞锐心里的,狠狠的这一刀,顾翌安看不到也摸不到,甚至连如何让它愈合都不知道。
那晚过后,俞锐连续好几天都泡在医院,不是出门诊,下病区,就是在手术中心泡着。
到了晚上也不回杏林苑,实在撑不住了就睡办公室沙发。
平时也不再赶着饭点去八楼,不再跟顾翌安同进同出,没事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哪怕顾翌安好几次找他,他也刻意躲着,避而不见。
这天,午休时间结束,陈放套上白大褂,路过俞锐办公室看到门没关,于是伸头往里瞅了一眼。
顾翌安独自坐在沙发上,歪头靠着椅背,看着像是睡着了,眉心却蹙得很深。
他走进去,扫眼小圆桌上摆好的饭菜,又伸手碰了下餐盒边缘试温度。
可哪儿还有什么温度啊,凉得都快成过夜饭了,面上却还一口没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