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老爷子回沙发的小角落里重新蹲好,继续捧着脚本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谁想死在医院啊。”
“全身开满刀子,哪哪都切得跟毛血旺一样,胃插管喉咙插管尿插管你可算孝顺了?”他骂了句脏话,继续给脚本画叉,又涂了段写得烂俗的效忠台词:“你孝顺了,老子到时候在病床上骂娘都骂不出声音来,被管子捅得只能瞎哼哼,得了吧。”
“人到了年纪该死就死,你自己想开点。”
蒋麓被他这套话说得头大,始终放不下心来,拿起那英文药瓶子看了又看,努力再看懂点别的句子。
后头再帮忙收箱子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很久,还是把垃圾桶里的玻璃罐子拿了出来。
老导演表示满意:“这才像话。”
蒋麓面无表情地拧开罐子,当着他的面把蚕蛹干全倒了。
“垃圾要干湿分类,懂吗。”
老导演伸腿试图踹他。
第71章
重光夜似乎并不像是一个单纯的赐福。
得到一样幸运的光明, 必然要折损另一样遗憾的暗影。
应听月一夕之间可以拥有所有相遇过的人的视野,代价是终身不能离开水。
她胸口袖内都常年藏着一方湿透了的帕子,休沐日更是泡在汤池里不再出来, 睡觉都如眠鱼般沉在水下, 无法在空气里自由呼吸。
雪娘娘得到了全族乃至全国上下的拥戴爱护, 代价是再也不能靠近火源。
她原本是农家渔女,日夜劳作泡在水里, 休息时才能烤一烤火。
可现在越靠近火,就越会引发不受控制的飞雪。
哪怕是行军时杀羊宰牛,篝火外将士们唱歌奏乐, 她也只能在帐篷里吃温凉的食物。
元锦所承受的结果,就是从此再无沉浸忘神的睡眠。
每一次入眠,都是一次长途跋涉的开始。
他像是在休息, 又像是变得更加劳碌。
所有的城墙、门扉、铁锁对于他漂浮的魂灵而言都毫无意义, 做梦的时刻想去哪里都可以。
正因如此,他可以轻易得到顶尖探子都无法窥得的深入机密,也可以看见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春夏秋冬。
各洲各陆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唯一解不开的唯有那扇血珀门。
剧组在北东市拍完了中后期的绝大部分剧情,反而是第二部留到最后的悬念久久未拍。
第一扇门打开是暴雨深海, 要潜入最深处才能看清门扉, 尽全力才能缓缓推开, 掉入第二扇门背后的异界。
元锦本不会凫水, 性格里死磕的一面这才暴露出来,秘密叫了特使入宫,教自己如何闭气潜水, 白天理完政务之后龙榻一卧便浸入水里, 极力控制着呼吸却又反复被海浪卷走, 无数次在溺亡的幻象里惊醒过来。
惊醒要拍十种不同的效果,溺亡同样也要拍至少十种。
这种半命题作文实在考验想象力,在冬天还考验命硬不硬。
有人提议在附近设一个开水房,用锅炉烧好水以后用管子不断往池子里续,但摄影棚条件有限,最后还是半靠人工半靠加热管,尽量保持室内棚的室温和水温。
苏沉杀青还是在大半年前,如今个子窜高,骨架也在长开,刚换上新龙袍没穿几个月。
服装设计师亲手帮他理好上头的暗扣,目光沉痛:“去吧去吧,迟早得砸水里。”
“来,落水第一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