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坐实 甲骨 2709 字 4个月前

方青宜把车停进车库,靠坐在驾驶室,沉默地待了好阵子,才锁了车,往房子走。

他打开门,玄关感应灯随之亮起,从壁柜上方射出的光线照亮他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客厅与楼梯的黑暗幽静反被衬得愈发分明。

闻驭还没有回来。

闻驭工作繁忙,很少能正点回来,这个点不在家很常见。可自从上次他跟闻驭发生不愉快的争执后,两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僵持。每次回到家,面对空空的房子,方青宜心头总是掠过微微的失重感。

就像从高处跌落。

这种失重感,会让方青宜回想起他与闻驭维持婚姻表象,内里却空洞无物的两年。日复一日,隔着卧室的房门,他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靠近又远离。

方青宜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

他走进餐厅,倒了杯水,然后转身上楼。

洗完澡后,方青宜倦得没有意愿再做其他事情,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耳膜边的寂静,在无声放大他内心的孤独。

半睡半醒间,咔哒一响,房门被人推开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过了两秒,才抬脚往床的方向走近。似乎是见床上的人睡了,对方始终把动静压得很低。

方青宜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动弹,意识却很清醒。他知道此刻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他的丈夫。

闻驭想必刚结束一场饭局,衣服沾染着烟酒气息。

方青宜每天都看新闻。他知道X国发生政变,闻家的项目被卷入其中。本市最大的财经杂志,还特意专题报道了这件事。直言闻驭接手闻家以来,丢弃老一辈的稳慎风格,做事杀伐气太重,如狂赌之徒,追求高风险、高收益。该项目遭遇危机,是对其商业策略的一次“沉重打击”。

事后嘲讽总是容易的。生意场上,不进则退,如果不求突破,就会被浪潮吞没。闻驭一意孤行在海外推进项目,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但是其他股东抱着既得利益,意见尖锐对立。如今项目停滞,闻驭必定承受了极大压力。

他正闭目思忖,闻驭俯身过来,手指插入他发丝间梳了梳:“怎么又不吹头发就睡?”

方青宜心中一愣。闻驭嗓音很低,如果不是离得近,几乎听不清楚。方青宜忽然意识到,闻驭不是在同他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都结婚了,还跟当年的小孩一样。”

闻驭的话音含混醉意,透出无奈。

方青宜原本可以继续装睡,当做一切都不知道。可当他察觉闻驭准备离开时,他不自觉伸出手,握住了闻驭手腕。

“闻驭。”

大概没想到方青宜会醒来,闻驭身形一滞。

方青宜打开床头灯,靠着床头坐起,注视没有脱去西服,就走进卧室的闻驭。

“最近有什么事吗?”方青宜轻声问。

灯光之下,闻驭深邃的眉目覆着阴影,显得颇为疲惫。他清晨飞去海外,傍晚回来,又马不停蹄参加晚宴,强打精神应酬整晚,才终于能够抽身回家。

“是不是因为X国的项目?”方青宜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不由紧了紧,“我没做过生意,或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也可以跟我说一说……”

“不是。”闻驭说。

方青宜眼神浮现困扰。

闻驭重新坐下来,抬起眼帘,静静与方青宜对视。床头灯散发出柔和黄光,把方青宜的面庞勾勒得精致俊美,如易碎的瓷器。闻驭的拇指落在他白皙面颊上,缓慢地、近乎眷恋地摩挲着。

闻驭黑沉沉的眸里,涌动复杂神色,一时间,方青宜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直以来,在他与闻驭的关系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不安、被动的那个。可是,似乎闻驭也被某种不安、被动的不确定感裹挟着。

“怡怡,再给我一点时间,”闻驭看着他,“等我处理完,再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