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就喜欢在这里玩,因为花香,叶密,还有许多昆虫,这样的地方,小孩子很难不喜欢。
就是不知道傅冕喜不喜欢。
宋玉章将青瓷罐子埋下,深深地凝视了片刻,双手拢了泥土往下,泥土里有花有叶,几乎是带了点芬芳,等到岁月渐长,上头也会有活泼的昆虫生活,到时候这地方就彻底是讨孩子喜欢的乐园了。
宋玉章亲力亲为地做完了这一桩事,手上脏得要命,孟庭静皱着眉头抓着他的手到一旁的池子里洗涮。
池水凉,孟庭静的手却是很有火气,手指头仔细地给宋玉章搓洗,边搓洗边道:“手指头缝里自己抠一抠。”
宋玉章莞尔一笑,觉得孟庭静说话的口气像是把他当成了个小孩子。
他忽然起了玩心,手指头一弹,弹了孟庭静满脸的水珠。
孟庭静眉目忍耐而无言地看了过去,宋玉章笑嘻嘻的,孟庭静扭过脸摇了摇头,并不与他计较。
两人带着随从在清溪的旅店落了脚,因为清溪是宋玉章长大的地方,孟庭静便饶有兴趣地想要观光,主要是想听一听宋玉章说“这个地方我小时候如何如何”,结果白天一逛,宋玉章嘴里满是“这个地方同我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孟庭静大失所望,对这地方的感情也淡了下来。
其实宋玉章也一样,清溪是他的家乡,可是已经没有他的家,没有家的地方,如何能称之为家乡?
在清溪待了两天之后,孟庭静便要同宋玉章返回海洲,还未到海洲,路上便遇上了快马急急赶来的柳初。
柳初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好消息业阳突围战大捷,聂饮冰要回来了。
另一个是坏消息法币暴跌,银行大乱。
第189章
“很突然的事,南城先发作,海洲这里消息灵通,也就应声下跌了。”
柳初在车内向宋玉章汇报,他伶俐而仔细地将海洲那混乱的情况梳理给宋玉章听,宋玉章和孟庭静坐在一块儿,车后空间狭小,宋玉章臀腿都和孟庭静挨在了一块儿,肉贴肉地互相输送着热气,宋玉章的手忽被握住,他扭头看向孟庭静,孟庭静正深深凝视着他。
宋玉章笑了笑,很平静道:“这没什么,别太担心。”
前排的柳初“嗯”了一声后才发觉宋玉章这话是对孟庭静说的。
孟庭静微一颔首,抓了宋玉章的手在唇间轻轻一吻。
他毫无顾忌,柳初却是看得有些脸红,想孟庭静可真是够拉得下脸,对他们行长倒贴成了这副模样,怪不得行长现在挺宠他呢。
宋玉章回到海洲之后,才发觉情况远比柳初说的要严重的多。
业阳大捷是个喜讯,大捷之后政府猛烈地增发了一轮法币,法币先前就时不时地下跌,这一回几乎是有了一泻千里的架势。
老百姓全都慌了,一窝蜂地往银行取款,不得已海洲的各家银行只能临时关闭,银行一关,恐慌的情绪随之蔓延得愈演愈烈,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宋氏银行也已经闭市三天,现在各家银行门口都日夜不分地挤满了想要兑钱的百姓,其实不用百姓来冲,存有大量法币的银行自己已经先要崩溃了。
法币不牢靠,各大银行自然是不乐意多存,可奈何上头新出了个法案,强行要求各大银行用黄金兑换法币,银行之中的黄金储备量迅速见底,换来了一堆堆正在急速贬值的法币。
这一下对银行来说简直堪称双重夹击,但凡要是不想倒闭的银行只有一条出路投靠政府。
这是个相对体面的“死法”,把银行交给政府,盈亏就不管了,至少人能摘干净,不落个破产的下场。
许多银行已经在生死边缘,偏这个时候宋玉章还不在,柳初这才快马加鞭地跑出来请宋玉章回去主持大局。
宋宅内没有开灯,宋玉章摸着黑同柳传宗谈话。
因为宋玉章人去了清溪,柳传宗以金库钥匙被行长带走为理由,拒不履行法案,算是勉强保住了银行金库里库存的黄金。
但很显然上头是决不允许宋氏银行独善其身的,再不交黄金,法案规定将采取大幅度的税务处罚,最高处罚足以让任何一间银行原地破产。
“那不是处罚,”宋玉章平静道,“那是明抢。”
柳传宗不好回答,只道:“维也纳里的金银现钞,您走之后,廖局长擅自拿走了一半。”